所有參賽的機器都是其研究員日日夜夜泡在實驗室裡一遍又一遍設計優化的成果,而作為作品的機器來說,它們也更加懂得自己對於研究員的珍貴。所以,即使決賽的規則是武術格鬥淘汰對手,056和100也都沒有下死手,要麼是將其直接扔出比賽場地,要麼是僅僅將機器外殼揍變形而不損傷其芯片。
可這時的056突然不再手下留情,而是用拳頭,用肘部用力擊打100,在這種力度下,100很快無法反抗,但056還沒有停手。機器的芯片大都設計在心臟的位置,而056在100毫無反抗之力之後就開始猛砸它的心臟。很快,由於芯片受到重擊,100開始報錯,而聽到報錯聲的056還是沒有停下。
此刻池喬看著被壓製的100,心急如焚。100是她耗費心血設計出的機器,是陪她在X城水下生活,保護她的機器。從小沒有家人的池喬早已將100看作自己的家人。
在台上的1008也看出了056的不對勁,眼看100再被打下去就可以直接宣布報廢了,1008餘光瞥到池喬擔憂焦急的神色,也聽到了芯片上傳來的左念的命令,所以它向著056的方向跑過去,借助奔跑的助力,使出了自己最大的力氣,將056從100身上踹了出去,然後彎腰抓住100將它扔出了比賽台。
100得救了。池喬連忙跑過去抱起自己的機器,心疼得直掉淚。
1008看著池喬和100,又轉頭看向了左念。
不知道創造者會不會這樣抱著我哭。
它不合時宜地想。
現在比賽場上隻剩下了1008和056。
觀眾們都為這精彩的比賽喝彩,雖然有人因為剛剛056對待100太過暴力而提出了質疑,但緊接而來的賽點,也讓人無暇去複盤056的表現。
現在支持1008和056的人幾乎對半分,但還是056的更多一些,畢竟它的武力值在那放著。而支持1008的人,有一部分是當初賭博的籌碼壓的是它,還有一部分人是看到它的表現,認為它或許可以逆風翻盤也說不定。
可觀眾們看不出來,不代表研究員們看不出來。能走到決賽的機器的創造者,除了池喬,都是研究員。他們之前就已經知道了有機器失控事件的出現,現在先是音箱機器擅自更改比賽規則,後是056不正常的表現,已經可以讓人斷定這兩個機器也失控了。
056的研究員雖然不甘心於自己的機器在關鍵時刻退出,將冠軍拱手讓給彆人,但大賽不僅有普通民眾在觀看,各城市的研究所和軍區也都會關注,所以即使他再心不甘情不願,也要命令056停下來。
一般來說,創造者和機器是有等級關係的,除了1008這種其創造者給了它最大限度的自由的除外,其餘機器一旦識彆到創造者的強製命令,都必須遵守。所以056的研究員給056下達了停手的強製命令。
056在聽到命令後遲疑停頓了一秒,研究員以為056已經恢複正常了,臉上放鬆的表情還沒來得及展現,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更為驚恐的表情出現在了他的臉上。因為056略過了離自己最近的1008,徑直向他衝了過來,滿臉殺氣。
056的研究員害怕得下意識閉緊了雙眼。所以他沒有看到,1008擋在他麵前,將056打了回去。
因為所有參賽選手的創造者都坐在一起,所以1008不知道056是衝著它自己的研究員去的,它害怕056傷害到左念,所以連忙跑過去攔住了056。
現在056已經徹底失控,左念眼看就連它的研究員也無法控製它,所以更擔心1008,他甚至也開始向1008下達強製命令,讓它放棄比賽。但左念當初設計1008時太喜歡它了,不願將他們的關係變成服從與被服從的關係,所以雖然他設計了強製命令的輸入渠道,但並沒有設計強製執行的程序。也就是說,1008可以知道左念對它下達了強製命令,但它可以選擇不執行該命令。
就在左念連續下達了三條強製命令後,他終於收到了從比賽開始後1008給他的唯一一條回複:創造者,相信我,我會拿到第一名。
原本1008的計劃是設法將056扔到比賽台下,這樣它就會因離開比賽區域而淘汰,這對於武力值比它弱很多的自己來說是最有利的辦法,但現在這種方法不行了。056已經完全失控,即使1008還不知道已經有失控機器的出現,但同為機器的它,能更敏感地感受到056的不正常。
因為剛剛的變故,1008心有餘悸,因為害怕056會傷害到左念,所以它必須在比賽台上就把056淘汰掉,最好可以直接損毀056的芯片。而1008要利用到的,就是放置在台子一角的那台大型檢測機。
雖然音箱機器擅自更改了比賽項目,但為檢修糾錯這一決賽項目準備的檢測機,在比賽開始前就已經被放置在了比賽台上。檢測機原本是為了驗證機器是否正確檢測出了病毒程序並修複了被破壞的程序,不過它現在有了新的作用。
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1008就已經運算出了最佳的計劃。它開始刻意挑釁056,並向檢測機的方向移動。
1008雖然靈敏,但麵對一個發了狂的機器,還是不免吃了些苦頭。等到終於將056引到檢測機前,1008也被揍了幾拳。
然後1008就固定大致的位置不動,開始在檢測機前左閃右躲。剛開始1008還能躲開,讓056都打在了檢測機上,但漸漸的就開始力不從心,尤其是在臉上挨了一拳之後,讓1008的眼球和芯片的通路中斷了,這讓它直接喪失了左眼的視力。
檢測機因為要來回搬運,所以固定得並不牢靠,承受了056幾拳外加幾腳後,很快開始搖搖欲墜。1008瞅準時機,在檢測機快要倒下時,不再閃躲,反而直接抓住056,並用腳踢向檢測機底部。
足有三米高的檢測機轟然倒下,將比賽台砸了一個大坑,也將來不及逃離的機器壓在了下麵。
看見這一幕,左念再也坐不下去,直接站起來,衝著台上喊:“念子期!”
“我在。”一句應答從芯片處傳來,隨之1008掙紮著爬了起來。
剛剛檢測機倒下來的一瞬間,1008就鬆開056自己跑了,將將沒被砸到。而056就沒那麼幸運了,畢竟這可是1008特意給它挖的坑,甚至挖坑的時候056還在旁邊幫忙運土了呢,所以它自然是掉坑裡了。
1008先是摸索著將自己斷掉的手臂重新安上,然後又將左眼球拿了下來,發現是連接眼球的線路斷了,它現在手頭沒有工具,沒法接,於是又原樣安了回去。至於1008身上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地方,隻能讓左念給它重新研製皮膚材料,先給它一塊一塊地卸下來壞的皮膚,再重新安裝上新的了。不過這貌似是個大工程。
等到1008不再有動作,而是僅僅在比賽台上站直,目視前方時,好像所有人才反應過來。
大賽內場的觀眾開始為它歡呼,論壇上的觀眾也為1008的勝利而激動。
可主角本人隻是看著它的創造者,對著左念露出一個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笑來。
左念看著它,在震耳欲聾的喝彩聲中,無意識地小聲念了句“念子期”。
直到此時此刻,左念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1008站著萬眾矚目的賽場上,可它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從千萬嘈雜聲中捕捉到那一絲與眾不同,它不知這是程序編寫的設定,還是學習人類情感初現的成效。所有人都在高喊“1008”,吵鬨之中,隻有他,念它“念子期”。於是,1008感覺自己的周邊黯然失色,色彩在褪去,聲音在消散,它就像出了故障一般,眼裡隻能看到左念一人。如果它有心臟的話,可能也隻會為左念而跳動了。1008沒來由地想。
“本場比賽獲勝者1008。”
“機器大賽所有比賽均已結束,下麵宣布最終結果,第一名:1008,創造者:左念;第二名056;第三名100;第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