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是人類最常稱呼他的代號，它還有一個名字，叫“左君節”，那是它的創造者左溪最常叫的。200多年前，001的誕生，將左溪推上了王座，那是第一次，一個人類，被推崇為“造物主”，被賦予類似神的身份，得以享受所有人的信奉。

人類很早之前就已經可以將記憶存儲於芯片。那批最先想要實現永生，並願意成為先驅的試驗者，實則經曆了漫長的沉睡後，才被喚醒。芯片沒有出問題，難題是合適的軀體。

最開始使用的，是鋼製的機械，那時的人們，如果不是擁有記憶與情感，真真與機器無異。因此先驅者們被喚醒後經曆了巨大的心理落差，發現自己想象的永生，竟是以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生活，再加上自己落後的思想無法與時代接軌，很多人選擇了自殺。“永生計劃”曾一度被叫停。

後來越來越多類人的軀殼被研發出來，人們也開始慢慢接受機械的軀殼。但是所有軀殼都會有損耗，新舊的更換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場酷刑。不僅僅是過程，更是結果。人類需要重新適應新的軀殼，所需時間，從幾天，到幾個月不等。

直到001的出現，結束了這困頓的局麵。

現在人們所使用的，有血有肉的軀殼，來自絕佳的複製仿造能力。法律上之所以要求人類必須一比一還原原有軀殼，一方麵是因為告知民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便於社會管理，另一方麵，是因為人類無法創造出新的擁有血肉的軀殼，他們能做到的隻是根據原有軀體，通過特殊技術複製出所要更換的新的軀殼。而這項技術的發明者正是001。

在那之後的一百多年裡，它一直在精進這項技術，並最終獲得了巨大的進步。

001研製出了無需利用原體複製，便可直接創造軀殼的技術。它開始嘗試將機器改造成人類軀體，並將自己作為實驗對象。其創造者左溪得知後不僅沒有阻止，甚至幫助它隱瞞。在這期間，它也和左溪暗生情愫。兩三百年的日夜相處，沒人比他們更了解彼此，所以在001成功獲得人類軀殼後，兩人就迅速在一起了。

可當001將研究成果展示給研究所高層領導時，他們隻感到了恐懼。人類不需要這種技術，因為他們有自己的原生軀體。顯而易見，這項技術隻對機器有益。

“雖然現在的001看起來無害，可以後的它會一直這樣嗎？”

這是當時那幾個領導內心一致的揣測。最後因為對比自己更為強大物種的恐懼，他們決心鏟除001。由於芯片中設定的禁止違抗人類的指令，001選擇了自殺，將芯片永久休眠。

十年後，左溪選擇了同樣的結局。

得知真相的宗澈久久回不過神來。他曾經深切地厭惡001，認為是他害死了左溪，後來又感謝001，因為左念遺傳的來自它的天賦，才得以讓他逃脫被銷毀的命運。可宗澈萬萬沒想到，自己這麼長時間以來，竟然在怪罪一個無辜的機器。

“我不知道當年是這樣的，我……如果我知道的話，我肯定不會把我聽到的那個杜撰的消息告訴左念，甚至言語裡還帶著對001的不喜歡。或許，我也不會把1008逼走，讓左念又經曆一次和他媽媽相似的遭遇。”

“宗澈，這不是你的錯。彆這麼苛責自己。”顧睿誠輕輕摸了摸宗澈的臉，安慰他：“即使你什麼都沒有做，1008也不可能再生活在人類社會了。現在的結果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相愛的人，無論經曆多少次分彆，最終還是會走到一起。”

顧睿誠看著宗澈的眼睛說完最後一句話，不知是在預言左念和1008的感情，還是在暗喻他和宗澈的現狀。

宗澈的眼睛很好看，顧睿誠第一次見他時就被這雙眼睛所吸引。

他的眼睛大而明亮，眼白占比小，眼珠是淺褐色，光從側麵照過來時，會顯得整顆眼珠像一個晶瑩剔透的圓潤的寶玉，尤其是眼尾偏長上翹的睫毛，給宗澈在清冷中平添了一份魅惑。

瞧著瞧著，顧睿誠就掉進了名為“宗澈”的漩渦中，他捧過宗澈的臉，想要親一親勾引他的罪魁禍首。

還沒等他靠近，那“漩渦”就自己跑了。

宗澈從顧睿誠的懷抱中掙脫，手忙腳亂地給自己套衣服，“我現在要趕快去找左念，把左溪和001的真相告訴他，而且還要向他承認我逼走1008的事實。”

“我剛剛才來，你現在又要走了嗎？這種事情可以用芯片說，乾嘛非跑一趟。”顧睿誠從後麵抱住宗澈，不想讓他走。

“道歉的事情，當然還是當麵說比較有誠意。好了，我一會兒就回來，你先在這兒等我一下，好不好？”宗澈轉過身，回抱顧睿誠，然後和他商量道。

“好吧，你一定要快點回來。”

“好，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宗澈踮腳摸了摸顧睿誠的頭，然後拉開門走了。

顧睿誠摸了摸剛剛被宗澈碰過的頭發，笑了一下。

這時有人從門口經過，正好通過還沒關的門和偷偷傻笑的顧睿誠對視，顧睿誠發現後，立刻恢複了嚴肅的模樣，並關上了門。

小葉子抱著一堆機器的殘肢斷臂，仔細回憶著，他好像在哪見過這張臉，但就是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