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拚這副了，換個簡單一點的。”左念起身走向旁邊收納1008拚圖的箱子，準備給0309找個好拚點的。

1008拚好一個拚圖後從來不會將其固定保存，它總是將拚圖再打亂後重新放回盒子裡。左念曾經問過它，自己拚了這麼長時間為什麼要再打亂，當時1008隻是不以為意地說，反正自己也還會再拚好的。

直到現在看見它收納拚圖的小箱子，左念才明白，1008隻是在儘可能的不占用他的空間。

左念的東西總是放得到處都是，幾乎家裡每個地方都能找到屬於他的痕跡，但1008沒有，除了這個小箱子和它自己的臥室，好像就沒有什麼是賦予著它的印記的了。

哦，還有0309。

拚圖盒子被整齊地擺放在一起，左念挑了個看似簡單的，遞給了0309，“試試這個。”

“嗷。”

0309接過來拚圖後，就立馬上手了。

它貌似隻會乾兩件事，一是給左念熱牛奶，二就是拚拚圖。

左念看0309已經重新投入到新的拚圖中，就不再打擾它，直接轉身上樓回臥室休息了。

隻是過了很長時間，左念還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即使已經喝過0309給他熱的牛奶了，依舊不行。

最後他還是放棄了掙紮。

1008的臥室就和左念的臥室挨著，左念妥協著起身去了1008的臥室。

在經過連接兩間臥室的走廊時，他看到一樓的客廳中，0309還在拚拚圖。

或許1008沒有給0309設計睡覺模式，左念沒有出聲打擾它，也沒有什麼優化下它的心思。

優化0309的事情，當然要它的創造者來，而左念要負責的，就是將它的創造者安全帶回家。

等到躺到1008平日睡的床上，左念才終於安定下心來。

不知道1008平日用的什麼沐浴露，就連它的被子上都沾染了香氣。

左念將自己完全埋在被子裡，沉浸在香氣中，才慢慢入睡。

隻是在睡夢中，他也被噩夢侵擾。

這世上沒人是神，有的不過是掙紮於雞毛蒜皮中的普通人。宇宙浩瀚無垠，於是這點痛苦也就變得渺小可憐。

軍區已經準備就民眾的請願開會討論決定是否出征ai城。

A軍區會議桌上，幾位平時不常見的領導也到場了，無法到達現場的首長或將領也會通過芯片參加本次會議。

左念得知此事後立刻馬不停蹄趕去了A軍區。

其他機器能不能抵擋住核彈原子彈他不知道，反正1008不能。如果人類真的向ai城發送核武器，1008肯定會直接報廢，連渣都不剩。

會議室裡幾位最高領導正激烈地討論作戰計劃，會議室外是一層又一層警戒線。左念還未靠近會議樓，就直接被士兵攔了下來，任他如何遊說都無法再前進一步，隻好轉而通過芯片求助顧睿誠，這才得以進入。

左念的加入讓這場會議生生轉了個彎，從摧毀變成了俘虜，從核彈變成了士兵。他據理力爭，讓其他幾人都改變了主意，除了從開始起就一直一言不發的顧睿誠。

顧睿誠全程冷淡，好似這場會議全然與自己無關一樣，實則卻又掌握著這最後的決定權。

左念緊緊地盯著他，放在腿邊的手也不自覺攥起，他甚至可以在這一刻聽到心臟的怦怦聲，快得失了規律。

如果顧睿誠不點頭，那剛剛他所做的全部，都是白費，無論是闖入會議室，還是和其他領導人的爭辯，這些都會變得毫無意義。

“就按左念說的辦吧。散會！”顧睿誠說了整場會議的唯一一句話，也給這場戰爭定了總基調。

左念輕輕呼出口氣，向幾位德高望重的領導鞠了一躬，才轉身離開。

顧睿誠其實也在糾結是否要摧毀ai城，而剛剛左念的一番話，無疑讓他改變了主意。

事實上，在漫長的歲月中，他一直在尋找機器與人類的區彆，或者說機器是否會擁有自己的思想，機器人在人類社會中是否應該擁有人權。

顧睿誠活了太久了，他是五百多年前第一批先驅者之一，他經曆過人類可以存儲芯片卻無法擁有軀體的時代，也曾經將自己的記憶與思想封存於劣質的金屬機器軀殼中。當初和他一同參與永生實驗的多達千名的同伴，現如今已經不足三十人。現在人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尊稱他一句首長，但二十多年前，他還在被人叫做“機械怪物”。

人類掌握的複製原生軀體以生產源源不斷的軀殼的技術，幾乎可以滿足所有人，除了他們——先驅者們。

先驅者的軀體早已腐爛化為一抷黃土，是後來001的技術才拯救了他們，不然，他們不知又要在彆人異樣的眼光中熬過多少歲月，也不知最後還會有幾人堅持活著。

後來，隻要是沒有自殺的先驅者，都獲得了很高的地位或職權，以表彰他們為人類永生實驗做出的貢獻。可所有先驅者，都已經變成了孤家寡人，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抱團取暖。

細細數來，在顧睿誠將近六百年的生命中，他真正作為人類的時間，也區區不過五十年。

顧睿誠做了太久“機器”了，所以，或許，他下意識的也是更為偏袒機器那一方的吧。

入夜，一個身影從顧睿誠臥室閃出，向著ai城的方向快速逃竄。

它奔跑在沙漠中，腿間揚起了細小的浮塵，又簌簌落下，回歸原處。

可能，每一個人，不過都是時間長河中的一粒塵埃罷了，但總會有塵埃，願意做出努力，天真地認為自己可以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