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洗完臉,要是碰到認識他的人就不美妙了。
畢竟他在圈內也不算是什麼生麵孔。
他說話的時候就牽扯著麵部肌肉,一塊混著血的泥在大哥的注視下,直直掉進了米飯裡。
大哥:“……”
傅星辰淡定地把那塊血泥挑了出來,然後繼續吃飯。
大哥彆開眼,掏出一張紙巾,心酸地說:“先擦一擦吧。”
看到這年輕人為生活所困的樣子,他瞬間覺得自己好像也沒那麼苦了。
傅星辰接過紙巾,把臉上的臟汙擦了擦,輕輕道了聲謝。
下午那一場,他扮演的是逃難的難民,在鏡頭下做著麻木茫然的表情,他衣衫襤褸,拎著破舊的包袱跑來跑去。
雖然拍攝的現場亂糟糟的,群演們東奔西跑的樣子有點可笑,但是在鏡頭下應該是另一副光景吧。
傅星辰這麼想著,眼裡濺起零星點點的火花,後他突然意識到即便開播了也看不到自己。
鏡頭裡的他沒有故事,沒有名字,隻是主角的人海背景板而已。
唯一能捏在手裡的,隻有那個破舊的包袱,和碎銀幾兩。
眸中微弱的光,在認清現實後漸漸熄滅了。
收工後,他用微信加上了招群演的負責人張姐,禮貌地表達了如果還有群演的工作,儘管聯係他。
然後洗乾淨了臉,戴上口罩後離開了片場。
片場這邊。
導演監視器裡的畫麵經過調色,每一幀都是電影級彆的質感。
烏雲壓城,鐵灰色的甲胄,馬蹄踐起的血花和塵土,每一個畫麵都十分講究,細節把握到了極致。
畫麵一閃而過。
原本放鬆靠在椅子上的牧遲卻突然直起了身,眼神一錯不錯地盯著監視器。
導演察覺到了他的異樣,轉頭問:“怎麼了?”
牧遲緊繃著下頜,他將畫麵倒回去反複看了幾遍,然後突然按下了暫停。
定格的畫麵裡,有一張刻意掩飾過卻還是讓人移不開眼的麵孔,就這麼撞進了他的眼底。
牧遲攥緊椅子的扶手,硬朗的下頜線不自覺緊繃起來。
他的異常,明顯到周圍的人都能察覺到。
都以為可能是他過於勞累,紛紛勸他休息。
經紀人劉暢一直跟在牧遲身後,到了休息室後,他才猶豫著開口:“那是……傅少嗎?”
“嗯。”牧遲聲音沉沉的。
劉暢和牧遲朝夕相處幾年,他的心思就算不說,也算能明白個七七八八。
他輕聲感慨道:“傅少怎麼會落魄成這樣。遲哥,你不忍心的話,要不直接給他個機會……”
他話還沒說完,牧遲就搖了搖頭:“我給的,他不會要。”
劉暢若有所思。
可以理解。
當初傅少鬨的那陣仗確實是大,現在趕著來給人送錢送機會的,依他對傅星辰粗淺的了解,這大少爺沒當麵把飯盒扔牧遲臉上就算不錯的了。
“那你是打算……”
“群演招聘是誰負責的?你交代一下,多給他安排一些角色,但是……”牧遲眉心微動,略有些無奈道:“彆讓他看出什麼來。”
一旦跟他的名字沾邊,傅星辰必然有多遠跑多遠。
那麼多人都在找他,他卻偏偏撞到了自己跟前。
牧遲垂下的眼,遮住了起伏的情緒。
……
今天群演的工作結束得早,傅星辰又多跑了幾單外賣。
最後收工的時候,他揣著兩百塊的工資,在路邊攤相當豪氣地點了一碗牛肉麵,還多點了一份牛肉。
不一會兒,熱騰騰的牛肉麵端了上來,肉香四溢熱氣撲鼻。
這是他破產以來吃得最好的一頓了。
傅星辰突然笑了笑,拿起旁邊的辣椒醬,大把大把地舀進碗裡。
“咱家的辣椒醬可不興這麼加啊。”老板餘光瞥見他的動作,連忙出聲製止,“我這辣椒醬是自家配方,辣的很喲。”
傅星辰揚起笑,“謝謝,我喜歡吃辣。”
將辣醬攪拌開後,低下頭喝了一口。
……眼淚一下子就飆出來了。
傅星辰的頭幾乎都要埋進碗裡了,他悶不吭聲地吃麵,憋得整張臉都紅了。
辣也挺好的,他默默地想,以前怎麼會嗜甜如命呢。
生活就該是這個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