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理應如此,一個空殼能繼承下什麼呢,記憶、情感、力量、詛咒,早就空無一物了,如今她所獲得的都是來自大慈樹王,來自蘭那羅,來自森林。
外界的危險一天比一天增多,沒有強大力量的她被專門囑咐好好呆在恒那蘭那,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大慈樹王了。
一日,芙蕾雅又在無聊的彈琴,突然心中一悸,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
望向天邊,天空邊緣被染上了血紅色,還隱隱有黑色的氣體在飄蕩。
跟幾百年前那次有些相似,不,比之前那次更加不安,黑色的氣體仿若一種怪物在咆哮,數量龐大,很快遮掩住了天空。
“母親!”
讓芙蕾雅意想不到的是,許久不見的大慈樹王突然來到了自己身邊,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美麗。
“芙蕾雅,現在有些事情發生了。”她輕輕拉起芙蕾雅的手,“我想你得離開這裡。”
“離開?可是……”芙蕾雅語氣中充滿不解,不明白怎麼突然要自己離開。
大慈樹王打斷了她:“聽我說,芙蕾雅。”樹王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你以前不是很好奇你的庭座嗎,我想是時候了。”
芙蕾雅有些猝不及防,以前她的確好奇過,也生過去外麵尋找的念頭,但在後麵的歲月中她的想法進行了轉變,不論王座如何,起碼自己還是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這就足夠了。
“但也不至於這種時候提這件事啊,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有沒有什麼可以幫上你的,蘭那羅它們呢?。”
“它們在努力。”
“那我更得……”
“不行。”大慈樹王一下子強硬了起來,“我會送你離開的。”
“……”她有些不甘心。
大慈樹王歎息一聲。
芙蕾雅一直呆在森林當中,對外麵的事情很多都是聽說的,半知半解。這次的災禍雖不是須彌內部出現的,但卻比上次更加來勢洶洶。自己為了根除世界樹更嚴重的汙染,已經拿走了須彌子民們的夢境,但還不夠,還差一點。
或許是芙蕾雅相似的外形,讓她想起了自己曾經的摯友,但她知道,她們是不一樣的。
她很脆弱,她根本無法抵擋,她也幫不了自己,自己不能看著她因此痛苦死去,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把她牽扯進來,畢竟她稱呼自己為‘母親’,自己總該把這份職責完成才對。
少女緊緊抿著嘴,滿臉的倔強和不服氣。
大慈樹王將少女緊繃的身體抱進懷裡,在她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留下了自己的祝福,“你一定會沒事的,芙蕾雅,我相信你會處理好自己的,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
光芒漸漸亮起,芙蕾雅知道自己在被送走,她試圖掙紮,但都無濟於事。
轉眼間,自己就已經身處一個未知的地方,身上未攜一物,被一個綠色結界封印,隻剩手上很少放下的豎琴和耳邊一聲輕輕的抱歉。
她不甘心,不服氣,腦子都快氣懵了。她要回去,她一定要回去,災難麵臨,怎麼可以就自己這樣逃離,那是她一直生活的地方,有著她的家人。
她知道自己很弱,甚至連一些蘭那羅都比不上,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執著,她不允許大慈樹王就這麼決定自己的去留。
芙蕾雅一直被結界所封印,無論用什麼辦法都無法打開,漸漸的,從一開的絞儘腦汁到後來的無力,直至有一天,結界自己消散了。
少女欣喜若狂的從困住自己的地方走出來,在外麵跌跌撞撞,暈頭轉向,隻憑著直覺往一個方向走。
路上時不時碰見步履匆忙的人,少女都儘可能的避開了,一心隻想著自己的目的地。
多日的趕路讓她無比的疲憊,身上也不複以往的乾淨整潔,倒像個在泥水裡滾過的陶瓷娃娃。
等她回到曾經熟悉的地方時,一切已然不同。
曾經綠蔭遮蔽的地方,隻剩下殘破的樹木和枝椏,到處都是被破壞過的痕跡,數不清的生靈倒在地上再無生機,漆黑物質落在各處,生靈塗炭,哀嚎遍地。
她擦去不知何時流出的淚水,抬腳往深處走去。
越往深處走,景象越不同。與外麵的死寂相比,這裡反倒有著一大片盛開的花朵,隨風搖擺,飽沁露水,有的花苞甚至正蠢蠢欲動等待盛開。
這裡很不一樣,空氣中充斥著生命的氣息,很多很多,都是芙蕾雅熟悉的氣息。
她知道自己不必再往裡麵走了,也不必再去尋找蘭那羅和樹王的蹤跡。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困住自己的結界會突然消失。
芙蕾雅輕輕跪了下來,把自己的雙手在臟兮兮的衣袍上擦了擦,悄悄地折下了一朵開的最豔麗的毗波耶。
它看起來好極了,四瓣鏤空的花瓣圍繞著中心嬌嫩的黃色花蕊,花瓣邊緣處的紅色亮眼極了,花瓣之下有著小小的紫色葉子和細長的根莖,摸起來很光滑。
看啊,它盛開的樣子多麼美麗,多麼富有生機,這簡直是芙蕾雅幾百年來見過的最最美麗的花朵,世上任何其他的花朵都無法企及它的美麗,它的香氣過於迷人,比水果更加醇厚,比溪流更加清澈,芙蕾雅都要醉倒了。
看著手心裡的毗波耶,少女忍不住啜泣出聲,越哭越大聲,越哭越大聲,淚水滴落在毗波耶上,滴落在土壤裡。
這就是芙蕾雅最後所得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