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聊書,聊作家,聊喜歡的風格,聊古今聊中西。席言敬仰,先生德高望重卻可親隨和,他提的問題範圍不一,餘先生有問必答,很耐心;餘信青睞,這個年輕人真誠坦闊,不驕不躁,溫文爾雅,言語之間可窺修養。
清茶相伴,閒話片刻,餘先生對席言的談吐才華,十分欣賞。兩人仿佛知音難尋,惺惺相惜。
時間在這裡走得很緩慢。
臨近午間,年輕助理過來敲門,“餘先生,在附近餐廳訂了位置,兩位可以移步邊吃邊聊。”
午間窗外陽光正盛,餘信放下茶杯,邀請他共進午餐:“你來得巧,陪我吃頓飯如何?”席言欣然答應:“深感榮幸。”
餐後,席言同餘老原路返回,辦公室裡,贈給他一些自己設計的書,以及一本帶簽名的自傳,一些由他自製且從未公開的古籍繪本。席言感於餘老的慷慨厚愛,“餘老師,晚輩惶恐,多謝厚愛。”
臨彆之時,餘信與他握手告彆:“畢業以後,歡迎你回國內工作。”是希望,亦是囑托。好的青年才俊,他自然不願錯失,若是席言願意,他願意收一個徒弟。
席言靜立,目光深邃:“會的。”
念席言抱的書太多,注意到他沒有開車,餘信委托助理送他回去。回到清軒居的時候接近兩點,阿姨已經放假。
他把手上提著的一大袋書放到臥室,一本本拿出來,妥貼安放,目光觸及那本繪本定了定,翻開書頁,筆墨依舊散發清香,國風水墨畫,花蟲鳥獸,人物山水。既有細膩靈動的筆觸,亦有浪漫悠遠的意境。
不知不覺,他被吸引地移不開目光。
日光漸漸移出室內,如海水潮汐褪卻,留下一地潮濕。電話在一旁桌麵響起,席言被拉回現實,日色已經晚了。
他本席坐在地,要起身發現腿腳發麻,隻得偏著上身伸手將手機攬過來,接起:“叔叔。”
席臨舟那邊背景很嘈雜:“阿言,你晚上直接過老宅這邊來。”
他試著站起來,又摔了回去,定了定才道:“我已經到家了。”
席臨舟有些意外,本以為他還在外麵,“那正好,我本來讓聞特助過去幫我取文件,看時間應該也要到了,你直接坐她車過來吧。”
席言貼著聽筒,不出聲了。
“阿言?”
“我知道了。”
電話已經被掛斷,席言手指拂過書封內嵌的文字,長睫斂下了神色,靜默不語。
不到10分鐘,樓下已經有車子聲音響起,他起身站在窗前,掀開窗簾一角,目光落在樓下的女子身上。
冬日冷亮的夕陽餘暉灑落,照在她一半的身子上。她半邊在陰影半在光影,那樣凜冽而乾淨的割裂感使得她難以去琢磨,去定論,卻也讓他為之著迷。
聞徽不知道自己被暗中的一道視線追隨,她走進彆墅,熟悉地上樓,腳步走向書房,拿了文件,然後關門離去。
門被關上,她轉身後卻被嚇了一跳。
少年靜默佇立,一身修身挺闊的黑西裝白襯衫,依舊是清雅出塵的美少年,眼神清澈疏離,漂亮的不像是人間能擁有,那是珍貴稀有的寶石。
隻是眼角眉梢不再掛滿笑意,頗為冷淡。
他個子很高,聞徽隻能抬起眼看他。
昨日的那番場麵在她的腦海中再次播映,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是怎樣用冷漠的臉吐出刺傷人心的話語,也清清楚楚看到席言漸漸熄滅的眼眸。
今日再見兩人的心緒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驅減曖昧,退回陌生人的位置上,至少也應該體麵地、從容地打聲招呼。
“席先生沒有告訴我,你在家裡。”
如果他在家裡她就不會來了嗎?席言心道。他淡漠解釋:“我剛回來不久,他不知道。”
她並不在意,走近幾步,臉龐在燈光下瓷白發亮,她仰起頭,看了一眼麵前的席言,又直直地錯開走過去,“走吧。”
席言站在原地默了一默,轉身去看她的背影,感受到了她的態度,如她所言私下再無牽扯,微微皺眉。
樓下,她在等他,站在車身前,雙臂環胸,風吹過她的黑發,表情冷漠。
他關上大門,直直地朝她走去,她也看著他,並不像從前那樣目光躲閃,而是坦然地看他。
她全然不在意他,所以坦然。
聞徽見他走到麵前,伸手替他拉開了後座車門,一如初見。
她放在車門上的手被少年溫和的手掌覆住,微微使力,引著她關上了車門。她仰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席言,他麵上有些難看,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看著她。
聞徽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
他還未放開手,聞徽掙了掙,沒掙開,兩人姿勢親密,略顯尷尬。
“姐姐,偏要這樣傷我的心?”
“……”
讓他坐後座就傷他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