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對麵的沙發上,沙發上擺滿了文件,腿上放著筆記本,手指敲著鍵盤,傳來小聲而清脆的鍵盤聲,看起來很忙。
不同意往日職場裝扮,她隻穿了一件白T恤,淺色寬鬆牛仔褲,一雙平底鞋,長發高高綰起,用發扣扣在腦後,露出一截瓷白凝脂的脖頸,簡約又率性。
燈光明亮,灑在她嚴肅專注工作的臉上,他幾乎可以看見在她周身散出白色氤柔光芒。
他安靜無聲又目不轉睛地隔著一段距離凝視她,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眼眶發澀,那種委屈酸澀把心漲得滿滿。受傷住院後,他最想見的人,卻沒有關心過他分毫。
心口那股鋸子又拉扯。
那日分彆,她的狠心曆曆在目,她似乎很討厭現在的自己。叔叔派她過來看著他,明明不喜歡還不能拒絕,她應該是很無奈吧。
小鎮很多方麵都不太完備,她待著可會習慣,是不是無時無刻都難以忍受?
這麼一深思,他越發不知如何自處。
床上的人正在沉浸在自己無法自拔的壞情緒中,一直專注工作的人,卻知道他已經醒了,關閉電腦的同時,輕聲喚醒沉寂在自己世界裡的他:“既然醒了,為什麼不出聲?”
他並不說話。她的視線落在他的眉眼,蒼白憔悴,脆弱沉寂。原本清澈明淨的眼睛也開始裝載一些隱忍和傷感。
默然半響。
她站起來,走近床邊。
將席言的神色儘收眼底,受傷的小可憐模樣,她淡聲解釋在這裡的原因:“席總讓我來看著你,順便勸你回南市。”
他眼睫輕顫了一下。
“姐姐。”
聲音輕細,微不可聞,來自於他無意識叫出口的,等他叫完就恢複了理智,隨即又斂下眸,心裡自嘲,他又忘了,她不喜歡他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望著她。
安靜點吧,或許這樣還不那麼招她煩。
“席言?”
席言動了動,目光迎上她,直勾勾地看著她,聽她繼續道:“當然,你回不回南市我並不管。老板沒召回我之前,我都會一直在這看著你。”
“所以咱們正常相處。”以前的事兒就翻篇吧,不要埋在過去裡,不過是一些負麵而又消極的過往,活在當下,少翻曆史舊賬。
“……”
他還是一言不發,沉默到底。
聞徽也不在意,傳達清楚了自己的意思就好,看了看他,像是想起什麼來,“要上衛生間嗎,我讓護工來幫你。”
他平靜的麵容出現一絲裂縫。
唉,他現在生活不能自理,上衛生間都要幫忙,非常憋屈。
可是在她麵前,他那一點淡薄的自尊心又找回了一點,即使非常想上廁所,他也咬著牙搖頭。
然後不想去看她,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臉,悶在被窩裡,他隻想當成一個繭待在自己的私人空間裡。
她難得地彎起雙眸,探出手指把被子給拉了下來,不知道他在彆扭什麼,多正常啊!
扯下被子,把他的腦袋留在露在外麵,聞徽對他說:“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回酒店了。你要上廁所,還是要洗漱,護工都會來幫你。我大概下午或者晚間來看你,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淩晨三點多趕過來的,這地方還不通高鐵,隻能在市區下了飛機,再打車過來,直接來了醫院等到現在,看他目前的情況還挺好的,她決定先回酒店休息休息。
“姐姐。”
“嗯?”
少年聽到電話兩個字,心一堵,捏著被子的手緊了緊,看著她的眼色,有些小心翼翼般地開口:“那天晚上你沒有接我的電話。”
一句陳述的語氣,他不知道自己要得到什麼回答。隻知道自己心裡這點耿耿於懷,如果不問出來的話,他會一直堵死。
她沒有接電話,甚至在知道他出事以後也沒有再回撥過來。
說完後見她隻靜靜地看著他,他又有些後悔懊惱,她早就給自己說清楚了呀,她並沒有接他電話的義務。
他眼神稍微的閃了一閃,又把被子默默拉高,蓋住了自己的腦袋。
不讓她看見自己臉上的情緒。
聞徽見他又躲進被子裡,蹙眉,跟個小孩似的,這次沒有動手在給他拉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她特有的聲線才響起在空曠的病房內,也就那麼一個字一個字落在他的頭頂,“當時你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正跟人吵架呢,沒時間接,後來手機就不小心掉水裡了,關機了。”
“……”
席言愣了愣,她是在給自己解釋嗎?
吵架,掉水裡,兩個詞眼讓席言的腦袋差點宕機,愣了半響。
他自己把臉露出來,眉梢之間冷了些:“為什麼吵架?”
她受欺負了嗎?
一般來說,聞徽一個眼神就能碾壓彆人的地步,犯不著跟彆人吵架。
除非真的到了難以容忍的地步。
聞徽垂眼看他,他這樣子像是要去替她報仇。明明自己躺在床上行動不便,白著一張小臉,可以任人蹂躪的樣子。
她嘴角翹了翹,漫不經心:“我想吵就吵了。”
席言卻誤以為她這點笑是在開玩笑逗他,一個她隨手編造的借口,他竟然傻乎乎地相信了。
“姐姐,你回酒店吧。”
半響後,他平靜道,不冷淡,也不熱絡,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
回歸冷靜的席言,看起來生人勿近。
聞徽對於他主動趕自己走,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