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徽微微一窒,下意識的解釋,“不用客氣,那是我的工作。”
席秉複表現出很關切的樣子,主動同她說起,“難怪阿言在國內老往外跑,整天見不著人影,原來是有處可去。”
她無言以對,微微扯了扯唇角。
他緊接著又道:“阿言年紀小又還在讀研,你們一直異地很辛苦吧,不過再等一學年他就能回來,你多多擔待。”
“席教授……”
席秉複抬了抬手打斷她,“不用見外,你可以叫我叔叔。”
他的話語隨和也透著一絲真摯,“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還不想讓家長知道,昨天無意撞到你們,嚇到你了吧,不過彆擔心,我不會乾預你們,你們就當我不知道,輕鬆地談戀愛,不要有壓力。”
這樣的話語,由一個慈愛的父親說出口,聞徽聽著,不自覺難過了起來,心頭湧起強烈的愧疚感。
她斂眸垂睫,席秉複還在表明他的態度,“我和他母親雖然離婚了,但家裡人都很疼愛他,從小到大都很乖,性子也還算好。沒有談過戀愛,年齡又小難免不太成熟,如果他有什麼不懂事的地方,你儘可以提醒他糾正他,他是會聽的。”
飽含著無儘愛意的一番話,像是鄭重地把席言托付給她一樣。
聞徽低眸看了一眼自己杯中的倒影,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如何描述,實際上,席秉複所談及的這一切與她猜想的背道而馳,完全是兩個方向,令她有些無措。
她深深地愧疚,無論是對席言還是對眼前這位誠懇的父親。
她不該招惹席言的。
她黯淡地抬起臉,看著對麵的人,他正望著她,他的態度已經表達完了,急切等待她說些什麼。
她如鯁在喉。
大概見她盯著他一直發愣,他笑著說道:“你主動找我,不會什麼都不說吧?”
是啊,她該說些什麼了。她先輕聲道歉:“抱歉,席教授。”
他為她的道歉一怔。
她做好了決定,緩緩開口。
“我來是想告訴您,我決定和席言分手。”
如此沉默。
她看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凝固,可她還要繼續說下去:“不是因為昨晚的事,我們之間本就存在問題,分開是早晚的事,我經過反複考慮,認為我們不適合再繼續走下去。所以您的知道,隻是給我了一個契機,讓我下定決心去做這件事。”
他沉默了好一陣。
“分手這話,你對他說了嗎?”他顯而易見地沒了溫色。
她那雙眸子異常漆黑,磨掉了平日裡的冷銳,隻剩寂靜。“還沒有,我和您談過後,會告訴他。”
席秉複偏過了頭,看向窗外的夜晚。
他語氣裡嚴肅了幾分,“孩子,你對這份感情缺少最起碼的尊重。”
她無言以對。
“你來找我,除了告訴我你要分手,還有什麼目的呢?”他看著她,追問。
當她表現的那麼現實以後,席秉複收回了看小輩的可親態度,再看向她時,已然把她當成了一個陌生人。
聞徽沒有閃避眼神,聲線清冷,“這段關係除了您,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人知道。我會分手,但我還在席氏工作,所以希望這段關係一直埋藏下去。”
“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告訴彆人,特彆是你的老板。”席秉複往後一仰,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語氣低沉:“你連承認都不肯承認這段戀情。”
聞徽緊握著茶杯的手指骨泛白,“抱歉,我隻能為自己考慮。”
席秉複望向她的眼神越發的暗沉,質問道:“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席言,還是說你一直都在玩弄他的感情?”
“抱歉。”除了這兩個字,她無話可說。
在席秉複眼裡,她算是承認了下來。
說喜歡嗎?她那淺薄狹隘的喜歡怎麼說得出口,她很有自知之明。
至於玩弄,她所作所為基本也不差多少了。
做個惡人,其實沒必要狡辯什麼。
良久之後,席秉複淡淡開口:“如果我已經說了呢?”
在她為之忐忑糾結的一晚,他或許隻要隨便同家人說起,便傳開了。
“您沒有,您先前已經提到。”頓了頓,她又道,“我隻是請求你不要公布出去,但您是自由的,我沒有權利要求您做任何事。即使您不說,席言也可能因為接受不了被大家知道。我不敢奢求能擁有永遠的秘密。”
她淡淡笑道:“所以,必要時候我會離開席氏。”
席秉複說:“我對你很失望。”
來赴約之前,他以為她很惶恐求得他們的理解,畢竟席言同他叔叔是親叔侄,聞徽有顧慮是正常的。
哪裡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自己兒子的感情沒有得到珍視,她會用她的冷漠無情傷害他,做父親的又能怎麼做呢。
她已然冷靜,自諷:“您不應該在我這樣的人身上找期望。”
他歎氣:“我答應你一切都當做沒看見,你們的事自己處理吧,他經過你得到一些成長也算是一件好事。”
這麼想著,心也鬆了鬆,自己把他當孩子,可他的確已經成年,在社會上是個大人,既然是大人,經曆些青春悲歡喜樂的愛情也算不得什麼。
話雖如此,還是忍不住憐惜他,“分手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既然不選擇做彼此未來人生的伴侶,在分開的時候也不要惡言相向,說些傷人心的話,是件頂難過的事情。溫和一些,或許你們以後還會見麵,不至於太難堪。我一個過來人的建議,你應該能理解吧。”
他語氣中的壞情緒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發自肺腑的誠摯,聞徽坐在那裡,竟是久久未動。
這場短暫的見麵,時間不算太長,席秉複離開的時候,茶杯沿口仍然有熱氣緩緩冒出,飄散在寂冷的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