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沒想過餘江鎮的夏天會這麼熱。

她拎著一隻皮箱從貨車的副駕駛上下來，被過路的拖拉機嗆得灰頭土臉，淡綠色的衣裙上都沾上塵土。

以為在逼仄的車廂裡悶了一路，下車後會涼爽一些，打開車門卻隻感受到撲麵而來的熱浪。

司機叼著根自製卷煙，說話含含糊糊：“就到這裡咯，你往前再左拐，沒多遠就到了。”

苦澀的煙草味道跟隨熱氣拍打在臉上，宋懷屏住呼吸遞給對方一張紙幣，在對方驚訝於數額的竊喜目光中提著箱包匆匆離開。

低矮的磚房排排落在地上，跟城市相比，一切都顯得格外拮據，隻有頭頂的嚴酷烈日毫不吝嗇自己的溫度，落魄的小鎮在這樣的高溫下正在扭曲、消融。

明明不是很長的距離，宋懷卻感覺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以至於她看到站在生鏽大門前的老兩口，一時間還有些眼花。

早就等候多時的外婆外公把她接到祖屋，跟在後麵的宋懷看著上了年頭需要修葺的老房子，完全搞不懂兩位老人為什麼要從城裡回到這個小破鎮上定居。

大堂隻有桌上放著一台小風扇，連開都沒開，偶爾有陣穿堂風吹過來也帶著黏膩。

眼下正好是午後，又乾又悶，像是劃一根火柴就能點著。

宋懷用紙巾擦了擦汗，頭發已經被汗濕的貼在臉側，胃裡有點翻江倒海。

那司機一路上都在噴雲吐霧，不知道她是被煙草味熏得想吐還是在狹小的貨車裡中了暑。

這裡沒通客車，要從客運站搭同鄉順路經過的貨車才能到，老人特地拜托經過車站的老鄉把她捎過來。

宋懷感覺上了大當。

她媽讓她過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提，隻說這裡條件是比帝都差了些，讓她上大學之前替她來看望一下許久沒見的娘家人，順便給二老看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眼下大門沒關，宋懷看了一眼鄉土氣息濃厚的老房子，門口有跑來跑去的光腳幼童，還有對方順手抹在褲子上的鼻涕......

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外婆端來一碗涼白開，宋懷接過來咕咚咕咚就往下灌，把惡心的感覺往下壓，老人家邊打著蒲扇邊埋怨：“慢點喝，彆嗆著。”

對方眼神疼愛地看著許久未見的外孫女：“熱了吧，最近是有點熱，過兩天下了雨就好了。”

一口氣喝光了水，想起臨走之前她媽的叮囑，到了地方先說正事，宋懷：“外婆，我......”

沒等她說完，通往院子的後門突然傳來聲音。

“姆媽，有沒有風油精？清涼油也行，蚊子太多了。”

老人家“哎”了一聲，放下扇子轉身去屋裡找。

還沒適應這種什麼人都能直接闖進來的環境，宋懷嚇了一跳，轉頭問她外公：“說話的是誰？”

“你老外公家的表哥還有他朋友，經常來這邊河裡遊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