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時泱一眨不眨地盯著倪野,有點茫然,但很快便反應過來。
“好巧呀倪野,沒想到你也在這。”
她冷靜地和倪野打了聲招呼,語氣波瀾不驚,一舉一動明顯上一秒才發現他的存在。
天地良心,她不是裝的,身後這麼大一個活人她是真沒看見。
倪野這會倒好說話的很,沒再繼續深究被她無視的問題,視線逐漸移到她桌麵還冒著熱氣的蓋飯上:“吃的什麼?”
“鹵肉蓋飯。”
回答完,林時泱遲疑片刻,決定禮貌性的和他客氣一下:“我之前吃過一次,味道很不錯,你要不要嘗嘗?”
她一邊說,一邊打開一次性筷子的包裝袋,準備大快朵頤。
她知道,這種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什麼山珍海味沒有吃過,是不會答應嘗嘗她這稍顯寒酸的鹵肉蓋飯的。
不成想下一秒,眼前這人忽然把她的筷子接了過去,還伸手把蓋飯拽到他麵前。
不忘對她輕笑聲:“真周到,請我吃飯就算了,連筷子都幫忙給我拆好了。”
“……?”林時泱沉默地凝視他。
幾分鐘後,林時泱終於接受了蓋飯被倪野搶走的事實。
她沒說什麼,又拿了份素沙拉,坐在一旁默不作聲地吃起來。
目光落在她身上,倪野忽然覺得今晚的小白兔有些不一樣。她垂著眼睛吃飯,睫毛長長的,還是很乖,卻顯得異常孤僻,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沒什麼生氣。
是心情不好?
指尖輕叩桌麵,他似是不經意地問:“怎麼這麼晚才吃飯?”
林時泱叉了一截蔬菜放在嘴裡,嚼了幾下,含糊回複:“因為現在很餓。”
現在很餓,所以現在吃飯。
但要是說她敷衍,她還偏偏側過小腦袋問他一句:“你呢?這麼晚來逛便利店?”
倪野漫不經心地把筷子撂下:“心情不好,找個地方散心。”
“哦。”
林時泱又往嘴裡扒了幾口飯。
大概是同樣心情不太美妙,她忽然對倪野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此時此刻看他順眼了不少。
她猶豫了幾秒,輕聲道:“我也是。”
“嗯?”
“我也心情不太好。”她悶悶地說,“所以不想回家,隨便找個地方吃東西。”
“為什麼心情不好?”
“你先說。”
林時泱的防備心還沒有徹底卸下,把最後一口沙拉扒進嘴巴裡,看向他,語氣平靜:“你說完我再告訴你。”
倪野嘴角微彎:“這也講究禮尚往來?”
她語氣認真:“情緒是一個很私人的東西,如果你願意把心情不好的原因告訴我,那麼平等的,我也願意把心情不好的原因告訴你。”
她抿著唇,聲音溫和又軟,看著他的眼神清澈的像一汪清泉。
倪野短暫的怔了一瞬,隨即笑了:“告訴你也沒什麼。”
他停了停,一副無所謂的語氣:“隻是你大概理解不了,一個人會厭惡自己家人這種事。”
林時泱抬起眼,眸子裡終於泛起幾分漣漪。
她張了張口,幾乎要迫不及待地說出那句話——我能理解的。
然而這種回複太過突兀,她沉默地壓著自己幾乎要掙脫桎梏的心聲,靜靜地聽他說話。
“一個從沒關心過我的人,為了麵子不情不願地把我接回家,還想心安理得的讓我做他的傀儡,這世上哪有這麼美的事兒?”倪野譏嘲地扯起嘴角,“真他媽會做夢。”
林時泱彎了彎唇,忽然有點想笑。
她沒有想到,在她眼中光鮮亮麗不愁吃穿的小少爺,原來和她一樣,生活在令人麻木生厭的家庭裡,恨不得下一秒就從中逃離。
倪野注意到她表情的變化,有點納悶:“很好笑?我說的很有意思?”
“不是這樣的。”林時泱擔心他會錯意,斟酌了一下措辭,“就是覺得,我們有點像。”
“我剛從一個不得不參加的飯局出來,飯局裡都是我不喜歡的人。”她垂著腦袋,用叉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叉著盤子底部,“所以我飯也沒有吃飽,心情也不太好。”
倪野頷首注視著她,半晌沒吭聲。
過了會,他突然直起身子,問了句:“你吃糖麼?”
林時泱一愣:“什麼?”
他沒說話,到貨架邊隨手拿了一長串棒棒糖,結完帳,朝她走過來。
他把棒棒糖遞給她:“拿著,吃糖。”
這一串連在一起大概有十幾個,五彩繽紛,涵蓋了許多口味,她怎麼會吃得完。
林時泱抿抿唇,大概能知曉他的用意,順從地從他手裡接過,然後把連在一起的棒棒糖從中間撕開,分成兩份。
“這一半給你。”
說完,她拆開最上麵那個口味放到嘴巴裡,抬起眼發現倪野還拿著那串棒棒糖沒動,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林時泱解釋道:“你應該也需要。”
倪野沉默幾秒,忽然笑了:“林時泱,我不是小孩兒。”
“我也不是。”林時泱彎彎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