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曆五年,大雪紛飛。
天下四大域之一的浮影常年氣溫極寒,冰雪覆蓋之下。百姓們習以為常地裹著厚重的大襖行走在街市裡。
鵝毛般的大雪,人們自是見怪不怪,該鬨哄的還是鬨哄。
街市永遠是八卦人的天下,此時有些遊手好閒的人三三兩兩地聚集著,談論著這些天的四海見聞。茶餘飯後則更是興致勃勃。
“哎,聽說那葉族的小少主又跑出來懲惡揚善了。”
“這小少主可真倔,我記得上回那葉族族長是怒氣衝天,特地跑出來把人給帶回去的吧?”
“那孩子是出來做好事的,怎麼當爹娘還百般阻止?”
“那興許也不一定,葉族規矩古怪得很,指不定有啥是咱們尋常老百姓不知道的呢。他們葉族自從天下安定以後就隱退山林去了,那族長畢竟操的是父母心,擔心孩子在外頭受苦呢。”
“這麼說也是,小少主到底也才七歲,天下四大域挨個兒亂跑,乾得是打打殺殺的事。當娘的不得擔心壞了。”
“嘖嘖,雖說大祭祀除魔衛道之後天下安定了,但作惡多端的陰物還是不少,這些邪門東西神出鬼沒的,葉族族長管教嚴些也是應該……”
那人正感歎著,忽聽見街市儘頭傳來震耳欲聾的一聲怒吼,其中還夾雜著令人心驚肉跳的鞭撻聲:“小兔崽子又偷老子的包子,屢次三番,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隨後傳入眾人耳中的又是一陣狠厲抽打的聲響。
那聲音可怕得直劈進人心裡,好些人循著聲音,陸陸續續地圍觀了過去,紛紛低頭竊竊私語著。
“那小乞丐又偷吃老板的包子啦?”
“可不是,這都多少回了?自從那乞丐老頭死了之後,這小乞丐就成天在街頭遊蕩,雖然可憐得很,但偷盜的事兒,總歸不可取。”
“這老板的暴脾氣十裡八鄉誰不知道啊,這個孩子要是安分點兒,也不至於落到這番境地……”
“小乞丐沒爹沒娘,之前那個老乞丐還凍死了,更沒人教他養活自己了。咱們街市首飾鋪子多,這家包子鋪的包子手藝說到底是最好的,半大的孩子,難免/流連包子的滋味……”
圍觀群眾議論歸議論,卻無人有上前勸解的意思,說到底是個成了孤兒的乞丐,爹不疼娘不愛,就連那收養他的乞丐老頭前些日子也先一步走了。
這孩子命苦成這樣,但到哪裡都是拖油瓶,也沒人願意去沾那晦氣。
包子鋪老板拎著鞭條抽得毫不留情,這兔崽子瘦弱歸瘦弱,手腳卻是靈活,從他手下逃脫好幾回了。這偷包子的賊屢教不改,還溜得飛快,他可不是能咽下這口氣的主兒,早就想揪著這家夥狠揍一頓了。
兔崽子今天變本加厲,當著他的麵就敢抓著包子跑,也虧他眼疾手快,終於給逮著了。
回想過往在這家夥手上吃的那些癟,他心頭的怒火越躥越高,手上的動作也逐漸沒了分寸。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地上那幼小羸弱的身板就見了紅。
他蓬頭垢麵,臉上身上都是烏黑一片,也不知多久沒有洗過澡了。鞭條每一下都精準無比地抽在他的身上,可他硬是咬著唇一聲不吭。
他的手中用力地攥著那個偷來的包子,攥得都變了形。
又是一鞭,他終於忍不住咳了血,嘶啞至極的嗓音尤為刺耳,而殷紅落在白雪上,又說不出的淒慘可怖。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孩子隻剩下一口氣在了,指不定連救治都來不及了。
尋常人若是受了這十幾鞭,早就半身不遂,更甚者指不定就一命嗚呼,更何況這是個四歲的小娃娃。
再來一鞭,他必死無疑。
圍觀者都唏噓不已,有些人看不下去了,終於開口勸了幾句:“兄弟,做人留一線,這孩子也不是什麼大惡人,不至於落到這地步……”
包子鋪老板眼睛發了紅,他轉了轉眼珠子,活像神話書卷裡形容的那些十殿閻羅,旁的人一下子就被他嚇得噤了聲。
怒發衝冠的人誰都勸不住。
眼見著那鞭子再一次落了下去,不忍心看的人已經閉上了眼彆過了頭,生怕目睹血淋淋的一幕。
奈何等待了數十秒,都沒聽到乍響的鞭聲。
下一瞬有人發出驚呼,惹得許多人心中微癢,再次睜開眼回頭。
隻見著那鞭子突然從壯漢手中脫手,飛速旋轉著被甩出了人群,嚇得圍成圓圈的人群四處逃竄。
鞭子破開人群,插進了幾米開外的地麵裡。
壯漢呆愣了片刻,驟然惱羞成怒,吼道:“是誰?給老子滾出來!”
就在他掃視的檔兒,有人看到了他身後的一道人影,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壯漢猛的扭頭看去。
隻見那小乞丐身旁,站著一個至多七八歲的少年,身著雪白布衣,黑發披肩,右耳上掛著一隻紫白琉璃墜,背著一把與他身高極為不符的長劍,正瞪著澄澈的琥珀色眸子,怒視著他。
如果不是麵上神情過於憤世嫉俗,這般出塵的氣質,怕是會被讚歎一句,好一個精致的奶娃娃。
但出了醜的壯漢羞憤極了,在這麼多人麵前被一個小鬼甩飛鞭子,顯然踐踏到了他的尊嚴,他罵罵咧咧道:“哪兒來的小屁孩?彆來礙事,回家喝你娘親的母乳去吧。”
他伸手欲把那少年推開。
下一瞬他便如同先前那鞭條一樣,打著滾兒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