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雲星隱緩緩蘇醒過來。他睜開眼的時候,葉子泠正手忙腳亂地撩起他的裡衣,手上拿著一塊剛剛浸濕的細布,似乎是打算給他擦身。
由於傷口是在背上,雲星隱一直是臥在榻上的。才剛醒來,餘光就瞥到了這樣的一幕,他登時一僵,神情愣怔。
短短一瞬間,他腦中劃過了無數個念頭,最後的一閃而過的竟然是萬一這時葉子泠發現自己醒了,要怎麼辦?
他的裡衣已經被掀開了……
好在葉子泠一向是個行事一絲不苟的主兒,他全身心都投入在照顧雲星隱這件事上,全然沒注意到榻上人已經靈台清明,並且神思往著奇怪的方向奔去。
這下麵紅耳赤的人隻有雲星隱一人而已,他的衣裳被剝了個精光,就這樣毫無保留地呈現在葉子泠麵前。而葉子泠的動作又很是輕柔,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雲星隱的傷口,將細布貼上光滑的肌膚,從蝴蝶骨一寸寸擦到腰際,再慢慢往下......
他雖是第一次照顧人,沒有什麼經驗,但勝在細致,把雲星隱從頭到腳,該擦的地方、不該擦的地方,都給擦了個遍。
雲星隱閉著眼睛,竭力裝死,生怕身子繃得太緊,或者稍稍動彈就會功虧一簣。可細布擦過那處的時候,縱然他死死忍住,葉子泠的指尖卻是不小心觸到了他大腿內側的肌膚,嚇得他險些驚跳起來。
沒事,沒事……總比更尷尬的事情發生來的要好,他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試圖緩和心緒。
雲星隱全程雙目緊閉,殊不知葉子泠在碰到後也是觸電般的縮回了手,動作僵硬了好一會兒。
他心覺自己無意間冒犯了師弟,頗為不自在地抿了抿薄唇,過了好半晌才繼續擦拭。
雲星隱提著一口氣,提到擦身結束才緩緩吐出來。他隻覺自己麵頰燙得厲害,也不知臉有沒有紅。
趁葉子泠背過身去滌蕩細布的檔兒,雲星隱眯成縫隙的眼眸終於明目張膽地睜開了,他平複一下過快的心跳,甩甩腦袋,將臉上的溫度降下來。這才假裝方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他那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眸中幾掠細碎光亮,故作迷蒙地喚了一聲眼前人:“……子泠哥哥。”
葉子泠擰著細布的素手一頓,連忙把它擱置在了盆上,轉身望向他,說道:“你終於醒了。”
他的語調中帶著些微激動,尾音竟有點兒顫抖,這在情緒鮮少外露的葉子泠身上,可謂十分難得。
雲星隱心頭驀地一軟,忍不住應和了一句:“嗯,我醒了。”
有那麼一瞬間,葉子泠的麵色變得古怪,他幾乎是眼神躲閃著快步上前,迅速將他的裡衣扯回原本的模樣,生硬地解釋道:“才替你清洗了身上的血汙,你就醒了。”
話音剛落,葉子泠倏然有些懊惱,替受了重傷又昏迷不醒的師弟擦身,並不是見不得人的事,他為何要這般急著解釋?
一時理不清究竟是何種情緒在作祟,但好在師弟沒有追問他的此地無銀三百兩,隻是微微一愣,便說道:“多謝子泠哥哥照顧了。”
葉子泠側了側腦袋,沒敢同他四目相對,輕聲道:“你本就是因我而傷,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既然你已然醒了,我便去把沐曦喚過來。”
他說著正要起身,一抹微涼卻扣住了他的手腕。
“等一下。”
他回頭望去,榻上那人傾出了半個身子,本就鬆垮的裡衣再次敞開了大半,露出了光潔的胸膛和小腹。
葉子泠像是被這樣的光景晃了一下神,他再度移開目光,被禁錮的手無所適從地虛虛抓握幾下,旋即被一隻不知好歹的手緊緊扣住了。
雲星隱的眸子亮晶晶的,他滿心期待地問道:“子泠哥哥,雖然這麼說顯得我很得寸進尺……但是,但是我能不能討要一點獎勵?一點就好。”
報恩也講究徐徐圖之,這次替葉子泠擋傷雖是憂心恩人的安危,但也渴望對方能早些接納他。
葉子泠靜默了一瞬,這個請求十分合理,他沒法兒拒絕,也沒想拒絕,便問道:“你想要什麼獎勵?”
雲星隱像是有點兒緊張,又有點兒小心翼翼,他抬著眸子望著葉子泠,小聲問道:“那……我可以要你霜秋劍上的琉璃墜嗎?”
葉子泠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麼?”
雲星隱見他這般驚詫,這才驟然清醒過來。
雲星隱有些後悔,立刻改口道:“對不起,是我太貪心了。那東西若是很重要,那我便不要了。”
葉子泠:……
他不過是一時訝然,這人怎麼又開始卑躬屈膝來了?
思及此前自己於他的冷漠和虧待,葉子泠心中暗歎一口氣。
他溫聲說道:“你若是喜歡,拿去便是。”
雲星隱聞言,倏地心花怒放,他顧不上自己這衣衫不整的模樣,又向前湊近幾分,驚喜地問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葉子泠不免感覺有些好笑。
師弟畢竟冒著生命危險救了自己,不過是一隻紫白琉璃墜,即便對葉族來說,這耳墜意義非凡,但他葉子泠送了又何妨?
這般想著,他便解下了霜秋劍上的繩結,俯下身去,親手將剔透的琉璃墜掛在了雲星隱的左耳上。
雲星隱被幸福砸昏了頭,樂滋滋地說道:“現在我也有儲物器了。”
其實這琉璃墜不隻是儲物器那般簡單,但葉子泠隻是彎了彎唇角,並沒有說些什麼。
“子泠哥哥。”
“嗯?”
“這次時運不濟,”雲星隱凝望著他,說道,“下次我們再合奏《春江花月夜》吧。”
“下次……我或許就不會用《春江花月夜》了,”葉子泠說著,揉了揉他的發頂,“這些日子我正在改曲,若是成功了,便會有威力更強的淨化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