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綺寒擰眉,冷哼一聲:“強詞奪理,他不姓葉,即便是你師弟,也非我葉族中人。”
葉子泠半步都不退,語氣竟是裹上了一層生硬和固執:“娘何必一直用古板的規矩來定義一切?他是我師弟,就和我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即便不姓葉,也絕不是外人。”
雲星隱聽得瞠目結舌,他還從未見過葉子泠用這種語氣同人說話,但一想到這竟是為了他而辯護,他心底又有些許微妙和柔軟。
葉綺寒被他一番說辭頂撞地氣急,終於撂筆抬頭望向自己的兒子,旋即一怔,厲聲問道:“你劍柄上的琉璃墜呢?”
“送人了。”葉子泠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似乎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葉綺寒努力平複了一下呼吸,神色竟有些許疲憊,她揉揉眉心,問道:“我不是叮囑你送人前要先經過我的準許的嗎,你送誰了?”
葉子泠抿了下唇,不屑於在此事上撒謊:“我師弟,雲星隱。”
葉綺寒似是難以置信,她呆滯一瞬,不信邪地又問了一遍:“你說是誰?”
葉子泠麵不改色地重複了一遍,頓了頓,又補充道:“前些日子我險些有性命之憂,是他舍身相救,我才逃過一劫。這是他向我請求的回報。”
“他要琉璃墜,你就給了?葉子泠,我一個人把你拉扯這麼大,你非得就這般和我置氣?”葉綺寒一雙美目瞪得溜圓,眉心墜在眉間晃動得不停歇,她已是無可奈何到咬牙切齒。
雲星隱在外頭已是思緒一片紊亂,光憑三言兩語,他就聽出了琉璃墜似乎不隻是儲物器那般簡單,葉氏母子關係貌似也不是很安定......他暗暗意識到,自己可能和葉子泠要了一個不該要的物件,可他就算再抓耳撓腮,又不能現在就衝上前詢問。
葉子泠似是極輕地歎了一口氣,雲星隱錯覺有片羽毛拂過了自己的心弦,隻聽那人道:“我從沒有同您置氣,琉璃墜對我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甚至遠沒有我師弟重要。”
他像是深思熟路了之後,才把後麵這半句話吐出口的。若不能讓葉綺寒意識到他對雲星隱的重視,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葉綺寒……對他太過器重,從兒時到現在,更是偏執到不可理喻,葉子泠不願再順她心意,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他殊不知屋外的雲星隱聽到這話,亦是晃了神。
葉綺寒一肚子怒火終是無可發泄,幽幽地歎息聲中,竟是有了幾分滄桑:“你長大了,又成了大祭祀的徒弟,娘也管不住你了......”
葉子泠蹙眉,仍是默不作聲地聽完,不置一詞。
葉綺寒見他那副樣子倏然心累,她苦笑問道:“你是不是恨我那麼多年把你關在族裡,不讓你去懲惡揚善?恨我日日/逼你刻苦練劍,不論寒冬酷暑?恨我對大道的理念與你不和,便你那些善舉嗤之以鼻?”
這些話,她問過葉子泠很多次。她早知道因為一些久遠過往,母子倆的觀念早就背道而馳,但她總忍不住有所期冀。
她永遠不會認可葉子泠的道,葉子泠也永遠不會認可她的道。
葉子泠仍是那個萬年不變的回答:“您不要想太多,我從未恨過您。”
葉綺寒已然無話可說,她忽然覺得其實這般爭執毫無意義。說到底葉子泠變成如今的模樣,也是她的過錯,她再怎麼勸說和威脅,也是無濟於事。
她默然半晌,說道:“讓他進族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明白琉璃墜對於葉族族長的意義,將它交給一個與此毫不相乾的人,你覺得妥當嗎?”
葉子泠竟是稍稍躊躇了一瞬,這才說道:“我不會將送出手的東西再要回來。”
更何況……也不是全然無關,隻是他尚未考慮清楚。
葉綺寒那雙和葉子泠如出一轍的琥珀眸子稍稍恍惚,閃過了一片複雜的神色。她盯著兒子堅定的麵龐,意味深長地說道:“希望你不要後悔做出這樣的選擇。”
葉子泠僵了僵身子,沒有再出聲辯駁。
......
雲星隱愣神間,葉子泠已然從書房裡走了出來,他這才驚覺,慌忙躲進角落裡。
好險好險,早知道晚些解開幻術,差點就暴露了。
誰料葉子泠關上房門後,倏地歎息著說道:“一路尾隨著我,就是為了跑到這裡來偷聽?”
雲星隱心頭一緊,像是什麼小動物被人提住了脖頸,垂頭喪氣地從角落裡走了出來。
“子、子泠哥哥,對不起我錯了......”他弱弱地開口,小聲道歉。
他方才可是聽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家族秘辛,雖說沒怎麼聽明白吧,但偷聽也是事實。
犯錯了態度要誠懇才能被原諒嘛。
葉子泠哭笑不得:“我沒生氣。”
“不過是擔心你這樣亂跑,讓傷勢加重就麻煩了。”
雲星隱這才放鬆下來,輕快道:“我好著呢,傷口也在恢複,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葉子泠搖搖頭,拉著他的手往回走,溫和道:“還是小心為妙。”
雲星隱被他牽著,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時機,便忐忑地開口道:“子泠哥哥,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你問。”
“那個琉璃墜……是有什麼特殊意義嗎?就這樣送給我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葉子泠神色未變,似是早料到了他會問出這個問題,平靜說道:“沒什麼,不過葉族的鎮族之寶罷了,為每一代族長所擁有。”
“我是少主,這琉璃墜便傳到了我的手裡。將它贈予你,雖說是我一個人的決定,但你也不必為此局促不安。”
雲星隱點了點頭,心底卻仍是微有狐疑,鎮族之寶……聽上去是很重要啊,但真的能讓葉綺寒生那麼大氣?
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順手將疑慮拋卻到了腦後。
既然葉子泠都說不必在意了,他還是不要多想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