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於他而言，用最為強硬的方式也未嘗不可。

葉子泠取出令牌，正要觸發傳訊，忽感一陣膽寒，好似有細密的銀針從背後穿刺而過。

他頓感不妙，來不及細想太多，憑借本能凝結出一麵厚實的冰層，擋在了三人身前。

“幻境破了。”雲念君瞳孔驟然一縮，急聲說道。

才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邱莫展就從最強力的幻境裡掙脫了。

隻聽見有什麼銳物碰撞在冰層上的悶響，那由純粹靈力鑄成的冰層竟漸漸出現了裂痕，隨時都有可能崩潰。

在冰麵已然滿目瘡痍、即將碎裂的一刹那，柳沐曦倏地上前一步，舉扇橫揮。

這輕飄飄的一扇像刮起了狂風似的，將銳物和方圓幾裡的陰物一同掀飛了出去。

陰物被掃了個措手不及，東倒西歪地試圖重整旗鼓，那銳物卻很快抵抗住了無形的阻撓，隱匿片刻後出現在了邱莫展指間。

“雲星隱……當年弑神丹沒能夠除掉你，真是令人遺憾。”他的麵色比沉於幻境前還要陰沉，眸中迸發出了恨意與狠戾，“早知道你才是最大的不定數，本座就應該去三生池親自毀了你的屍身！”

他似乎被那“美夢”般的幻境徹底惹怒了，才話音剛落，手中那件物品驟然爆發出一陣滔天魔氣，難以名狀的淒厲叫聲貫穿過眾人的耳膜。

探魂陣中的陰物紛紛望向邱莫展，陰氣攀升，群魔亂舞，而修士們則被那森寒無比的力量壓得喘不過氣來，不可抑製地泛起了直達心底深處的恐懼。

雲念君等人也同其他人那般被濃鬱的陰氣纏繞，邱莫展釋放出來的魔氣遠超過先前的那種威壓，掙脫起來更加困難，似乎隨時都會有致命的攻擊從那些黑黢黢的深淵裡出現。

雲念君艱難地睜開了眼眸，辨認出了邱莫展手中那件銳物是什麼。

那是一支金步搖。

正是封印了鬼化娟娘，滋生邱莫展心魔的那支金步搖。而它如今的持有者，將它貼身攜帶了一百多年，從未離身過。

邱莫展將它取出來，便意味著他再沒壓製絲毫的力量，鐵了心要將他們化為齏粉，但他也必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看來你們是知道了不少事情啊……”他的語氣不同於他的神色，聽上去過分輕柔了，像是在平靜下醞釀著風暴，“是誰告訴你們的呢？如月，還是謝落願？嗬……若不是我尚且無暇顧及，哪會有她們開口的機會。”

殘酷無力的童年是他不願揭開的傷疤，是他最為不恥的過往，亦是他墮落至此的根源。

他鮮少會惱羞成怒，此事是其一，更是其一中的唯一。

但他殺氣四溢未多時，卻倏忽又笑了起來：“罷了，是誰都無所謂，反正你們每一個人都要死了，死人是留不下記憶的。若是死不瞑目那就更不錯了，我可以有無數種辦法驅使你們、踐踏你們……”

“啊，當然。”他偏了偏腦袋，道出了更為瘋狂的話語，“不論你是哪種死法，我都會珍藏保養你的屍身的，親愛的二師兄。”

柳沐曦惡寒一陣，暗罵了聲小兔崽子。

魔氣排山倒海般湧向他們，局勢在邱莫展全力以赴之後便開始傾斜，邪祟幾近壓倒性的收割著修士們的性命。

他們拖延不了多長時間了。

邱莫展麵無表情地抬起了手，八把匕首終於同時浮現，每一把寒刃都對準了他們三人的致命點，或是要刺入他們的胸膛，或是要擊碎他們的頭顱。

“永彆了。”他漠然地輕聲說道，五指漸漸收攏，飲無逼近三人的血肉之軀。

生死看似注定，但誰能看破命運弄人，抓住瞬息之間的萬變，並非注定。

就在命懸一線之際，有一道透明的魂魄在眾人眼前忽閃而過，行至漩渦中心。

“如月？！”雲念君的語氣中有不可遏製的驚喜。

邱莫展亦是怔忪一瞬，手中的動作都停滯了幾分。

看來小師妹成功了，三人不禁鬆了一口氣，卻猛然意識到自己現下的處境，再度繃緊了神經。

如月渾身上下散發著瑩白的微光，周身的魑魅魍魎凶殘無比，卻不敢靠近她半分，純粹的靈體對於陰物來說有著莫大的危害。

“你怎麼掙脫定魂骨的？”邱莫展表情凝固過後，神色倏然變得有些驚慌，似是如臨大敵。

如月並未回應他，反是回頭輕瞥雲念君幾人，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那紅衣姑娘狀態很不好，若你們有法子，記得幫幫她。”

語罷，她便衝向了邱莫展，那些陰物隻會退避三舍，邱莫展根本無力抵抗，她勢不可當地融進了他的魔氣裡。

邱莫展何曾料到她竟會知曉此法，選擇與他玉石俱焚，他氣急敗壞地嘶吼：“如月！！！”

那平淡如水的聲音自他身上響起：“若真能阻止這一切，也算是彌補了一點對你的虧欠……孩子。”

她似是遲疑了片刻，不甚習慣地將這個稱呼說出了口。

“先前多謝幾位道長的關懷，如月縱然回歸虛無，也會在彌留之際銘記恩情於心。”

“眼下，如月隻好匆匆告彆，盼能阻止這場慘劇……”

她空靈飄渺的嗓音漸弱，如同春日殘雪，終將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