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的道侶好像越來越能蹬鼻子上臉了。
他雙眸微眯,一點點收緊了手上的力道。
“嘶……疼疼疼,輕點兒、疼……我錯了!”雲念君立馬嚎叫起來,鬆開了葉子泠的手。
始作俑者若無其事地將手抽了回來。
葉子泠若是待人溫柔,那就是他熱衷如此,可某人一旦得寸進尺,就必定會遭到教訓。
不過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也隻有雲念君能夠享受到了。
“那個……四師兄……”一旁目睹了全過程又隻能裝作眼瞎的邱莫展忍耐了許久,終於弱弱地開口,“能耽誤你一點時間嗎?”
一直在看戲的柳沐曦見狀哼笑一聲,調侃道:“還挺搶手。”
“我那是找他說正事。”時瀧正望著墓碑出神,聽到這句話倏地扭頭,表情嫌棄得要命。
邱莫展點頭,一本正經道:“我也是找四師兄說正事。”
雲念君揉著臉,哼哼唧唧地說道:“說吧,什麼事。”
邱莫展張了張口,卻是麵露難色。
雲念君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麼,拉著猶豫不決的六師弟又走回了方才談話的位置,很是貼心地下了個禁製。
“好了,現在他們聽不見了,有什麼想說的快說吧。”他被邱莫展弄得有點好奇了。
“多謝師兄。”邱莫展歉然一笑,打開了話匣子,“其實也並非不能讓二師兄聽見,隻是我左思右想,四大域局勢尚未安定,還是不要給他添憂了。”
“……按理來講,我不該冒昧來找四師兄你解惑,但是這個問題的答案,憑我自己恐怕是找尋不到。”
“作為被世人所憎惡的千古罪人,究竟還有沒有資格得到他們的赦免呢?”
原來是在擔心這個。雲念君暗歎了一口氣。
他心思稍轉,很快就明白了邱莫展在糾結些什麼,便環胸問道:“柳沐曦是不是希望你回邱族主持大局?”
邱莫展愣怔一瞬,旋即苦笑道:“被你看出來了,我問這個問題,的確也有這部分原因。”
如今邱族一脈人丁稀疏,邱莫展作為最後一位有資格擔任族長之位的人選又出了這麼大的岔子,這其中的人心向背,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
而此時讓邱莫展回到邱族主持大局,無異於是將他推到了風口浪尖。柳沐曦不會做這種沒把握的事才對。
“其實他沒說是現在,應當是日後某一天,二師兄他絕不會害我。”邱莫展看雲念君神色不對,連忙補充道,“隻是他前幾日有這個意思,所以……”
所以邱莫展迷茫了,恐慌了,想不通自己該怎麼辦。
心魔不過是邱莫展那些壓抑童年滋生出來的陰暗麵,它極端,偏激,做事不考慮後果也不留情麵,但邱莫展不同,他關心那些心魔不曾注意到的東西,師門,真情,還有各種他所貪戀的情感和羈絆。
同樣的,他懼怕冷漠的人群和尖銳的言語。
“你不需要任何人的赦免。”雲念君仰起頭,目光沒落在邱莫展身上,反是有些放空地看著晴空和浮雲,“有些強行束縛在自己身上的枷鎖,不會讓那些本就厭惡你的人對你改觀,隻是作繭自縛罷了。”
“其實在沒多久之前,我也和你一樣,恨不得用這條來之不易的性命去贖罪,但現在……彆被隻有自己在意的愧疚擊潰,比起這個,珍視你所珍視的人,感化你想感化的人,反而更有意義。”
雲念君淡笑著說道:“這就是我的答案,但你自己的答案,或許還要靠親自去體會才能夠明悟。”
邱莫展安靜地聽完,若有所思:“我明白了……雖然我還不能想得這般通透,但不論如何,我也不能去逃避邱族,逃避責任。”
這是他身為族長必須去麵對的事情。
雲念君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以後若還有什麼想不通的,傳訊給我便可,不必像今日這樣麻煩。”
“或者,你二師兄也不會介意多聽聽你的煩惱,除了這件事我有獨門見解外,我看其他事他可比我合適多了。”
邱莫展有點茫然地看著他。
雲念君便揶揄道:“你走火入魔時對他說的那些話,怕不是已經把他攪得心亂如麻,陣腳大亂了。”
邱莫展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雲念君看他這副樣子,樂了:“你可彆含糊得一筆帶過,依照他那性子,就算你想逃他也會抓著不放的。哦對了,等有什麼結果了,記得叫我和你大師兄回來湊湊熱鬨啊。”
邱莫展於是小聲問道:“四師兄你們不留在闌珊嗎?”
“我和阿泠打算去遊曆四方,這幾個月來雖說去了很多地方,但不是在調查就是在奔波,怪沒意思的。正巧現在陰陽動蕩未平,我們遊曆途中也好幫師門出份力,順便尋找一下我爹娘曾經的足跡,也好做個念想。”
聽到這句話,邱莫展忽然露出了羞愧的神色,隻聽他道:“二師兄,可能你已經知道了,但我還是要為此事道歉。當年是我把蘇綿音是你生母這件事傳播出去的,我悄悄潛入了師尊的房間,翻到了那些秘辛。”
“這件事若不是你傳出來了,師尊恐怕永遠都不會告訴我。”雲念君感歎了一句,“不過當時的確把我嚇得夠嗆。”
邱莫展知道他隻是嘴上說的輕描淡寫,愈發感到不安了,連聲道歉,弄得雲念君無奈,趕忙解除了禁製往回走。
雖然這才是他熟悉的那個六師弟,但是難纏、真是太難纏了。
他不由歎氣,看來此後經年,還有很多事等著邱莫展慢慢適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