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帆這個問題把她好不容易積攢的勇氣全擊碎了，她又陷入緘默。

很多年後，沈欣欣常常想起這個夜晚。

程帆明明笑眯眯地看著她，她卻覺得程帆好傷心好傷心，好可憐好可憐。

她不止一次後悔自己沒有安慰程帆，反而無情地戳穿了他的偽裝，洞穿了他的秘密。

《殺死一隻知更鳥》裡麵說：“你永遠不可能真正了解一個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來走去，站在他的角度思考問題。可真當你走過他的路時，你連路過都覺得難過。”

“高考之後你想去哪個城市？”程帆打破沉默。

沈欣欣說：“北京，我想去北京。”

程帆點點頭。

北京是無數人心中的神殿，想去北京簡直是最順理成章的事情。

沈欣欣：“我想去北京不是因為北京有多好，而是我和姐姐約定了，等我長大，就去北京找她。”

“人真的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小時候我和姐姐常常因為一些微末的小事爭得你死我活，恨不得把對方生吞活剝了。大一些了，儘管還是會爭吵，可誰要是受欺負了，一定一致對外。等到最後分隔兩地了，思戀才絲絲縷縷浸入靈魂。”沈欣欣深吸一口氣，這些話她很少對人提起，除了好友劉筱，就是程帆了。

“小時候總覺得她無所不能，永遠站在我身前指引我前進的方向。現在才明白，原來所謂‘姐姐’，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那些看起來無所不能的時刻，隻不過是她死命苦撐。姐姐以前日子過得苦，現在去北京讀書了，肯定也好起來了。她隻要過得好，我就開心了。”

這麼多年，姐姐和家人再無聯係。她知道，姐姐存心不肯回頭。

可是回不回頭有什麼要緊的，要緊的是姐姐過得好。

沈欣欣說，程帆就在一邊認真地聽。

他用一個秘密交換了她的一個秘密。從此，兩個孤獨的靈魂就有了鏈接。

那晚程帆把沈欣欣送到她小區樓下，分彆時突然叫住沈欣欣。

聲控燈亮起，沈欣欣停在第二個台階。

“沈欣欣，高考加油。你一定會去北京的。”

沈欣欣愣了愣。

也許是程帆站在那的身影太過於堅定真誠，讓她鼻尖一酸。

“謝謝你。”

千言萬語化作三個字。

沈欣欣和程帆道彆完，照舊小跑去了四樓樓梯窗口。這次沒有路燈，月亮又大又亮，給程帆的輪廓鍍上一層溫柔的底色。

程帆突然回頭，像是有感應般往這邊望。

沈欣欣猛地隱入黑暗。

樓梯間太過空曠，她的心臟怦怦，她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人的心跳聲為什麼會這麼大呢？沈欣欣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