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離從短眠中醒來。
月上中庭,看樣子,山海那邊的事已經處理完了。這五年來,即便體內的力量時刻逼迫著自己與他劃清界限,但這種默契,早在潛移默化中悄悄地培養了出來。
他從懷中掏出一根短笛,綠洲中,一片淺淺的湖泊正默默倒映著一輪明月,他坐在一旁的樹上,眺望著玉門州府的方向。
今夜,再寧靜的假象也將被打破。赤離閉上雙眼,一邊撫摸著這根短笛溫潤的觸感一邊感慨著,回憶著方才片刻短眠時那一抹不真切的夢境。
他很久沒做那麼遙遠的夢了……夢裡,那片熟悉的沙海,那個即便過去數千年都不能忘卻的金匣,那個被逼到絕境的少年。
他自始至終,都是不被這世間所容之人。
索性天還尚早,距離二人彙合還有些時間,他選擇再度小憩片刻。
但突然,體內的血液突然開始躁動起來,什麼時候共享靈息這麼好用了?他苦笑著坐起身,看著山海騎著他那位老朋友朝他趕來,但他的表情……好吧,確實應該不那麼輕鬆。
畢竟他剛才“處理”完自己的至親,若真能平靜下來,那他體內另一半血液恐怕早在那場紛爭當中流光了。
而州府新任捕快韓一汀的一天,卻等到了日上三竿。
這是他走馬上任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天了,畢竟是難得的假期誒,不用上早操的日子。終於可以去那家關注很久的麵館嘗嘗了!也可以去新開的刀鋪挑選武器!
韓一汀的腦子裡冒出了許多期待,隻需要做完最後一點工作他便輕鬆了!可回過神來,他看著床邊這攤材料歎了口氣——無聊至極的案子,手續複雜的流程。
“要不是這兔崽子我早就.....”他朝空氣揮了一拳,一把拿起結案報告,朝太守官邸走去。
玉門州,琰王朝控製下的至西領土。這個承載了無數話本故事的傳奇之地,絕大多數地界被黃沙所淹沒,唯一的小城便坐落在這尚且算是廣袤的綠洲當中。韓一汀繞開商人停在州衙門口不遠處的駱駝,戴上麵巾。
他是自願來到玉門的,從小在江南水鄉長大的他,在武試中取得魁首後所祈求的願望竟是當一名小小捕快,“當大俠不就是應該勞吾筋骨餓吾體膚嘛。”
現在韓一汀隻想給當時的自己一巴掌。
太守身為當地父母官,所居住的房子卻十分簡單。普通的二進四合院佇立在離州衙不遠的地方,像是知道有人要來,門在風沙中虛掩著。
“太守大人,韓捕快來了。”門後,小童見客如期而至,朝著書房應了一聲,韓一汀也禮貌地等他開門後進入。
房間內的布置也很樸實清雅,雲息香甜淡的味道此時漂浮在房內,太守正在彈琴,這首《幽蘭操》聽得韓一汀煩悶的不行,他將結案報告放在案台上,琴聲也隨即停下。
“處理完了?那位除妖師可曾還在為難你?”
“嗯,我給打發走了,你都不知道,他看見皇帝陛下玉佩時那表情,樂死我了。”
“但我們小韓看起來不太喜歡自己第一件案子啊。”
“彆說了。”他熟稔地走到太守琴案前坐下,“那位除妖師雖隻是個旁裔,但那副嘴臉,呲呲.......雖然他是把人都放歸靈脈了,但畢竟涉及到有權有勢的大家族,謹慎處理完每一個步驟還是很有必要的。”
“那你對死者又是怎麼看的呢?”
“兩個可憐人吧........明明是青梅竹馬,但女方薄命,不得已“狸貓換太子”。而那位商人更不用說,不但被迫娶一位他不愛的女子,還被人蠱惑讓除妖師殺了她,最終自殺的場景想來也是唏噓。”
“所以,若你是那位商人,又會如何去做?”
“我可能會更加細致些吧,查清自己妻子的真實麵貌。但隔族如隔山,換我聽到自己的妻子是擁有兩幅麵孔的鬼,或許也會向他那樣無理由相信自己的手下,從而尋求他人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