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拍攝結束,隨著導演的“收工”二字,現場的工作人員心中都長舒了一口氣。
洛羽像往常一樣,邊打招呼便跟著林晚一起向外走。
準備回去的洛羽又看到了不遠處等待的林夕,心中一曬,也不知道他幾時來的,又在這裡等了多久。
這是?
還未完全走近,洛羽眉頭便攏在一處,發現了相較平時的不同之處。
不像往常一樣的休閒服,也不是正式工作的暗黑色西服套裝,今晚似乎格外隆重些,西服顏色稍淺,配一條亮色的領帶,銀色的領夾,手腕處各兩顆磚石般的袖扣。明明該是比往常較為活潑一點的裝扮,卻又襯得他身材十分修長,倒如身後的月亮一般,多出幾分冷清之意。
他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可又容不得任何人忽視。
第一天是不放心她,那順利拍攝了半個多月的今晚呢?
餘光瞥見立在一旁的陳管家,手裡拎了一個大大的禮盒。
洛羽微微皺起了眉。
夜涼如水,林夕接過管家遞過來的盒子,一開口解答了她的疑問,可也讓她更加迷惑。
“晚會?商業性質的嗎?”洛羽仍不解其意,“你讓我陪你一起去?”
不是洛羽不願意或是難以接受,而是平時的林夕從來沒有過這種要求。他們兩人更像是在同一屋簷下不同工作種類的合租者,雙方的工作內容向來彼此之間互不乾涉。
“我爸爸?夏啟明?”
洛羽閉眼細想,有多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呢,以至於陡然間聽到,背脊都下意識僵硬著挺直。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林夕輕輕地把她擁到懷裡,希望借著這個依靠,給她一點溫暖,示意她可以冷靜下來。聲音放緩了,解釋給她聽:“你有好久都沒見過他了吧。他很想見你,去見一見吧,他有話想跟你說,嗯?”
洛羽此刻恍然間明白過來,晚會,就是夏桑薇遞給自己的那張慈善晚會邀請函。兜兜轉轉,不是她就是他,終究是逃不掉。
與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已記不清上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但不冷不熱的感覺還一直留在她心底。如果媽媽在這裡,她會想讓自己去嗎?
洛羽悶悶出聲:“好”。
停了片刻,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洛羽再度開口說道:“林夕”,話又停了下來,隻一個名字仿佛就帶著一聲喟歎,“最後一次。不要再勾起我的回憶了,尤其是這樣不好的記憶。”
擁著她的手一僵,又緊了緊:“知道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在你身邊。”而後將禮盒遞給她,示意她去換衣服吧。
好在妝還沒卸,洛羽隻簡單地借了化妝間換了身禮服,重新梳了個發型便一切妥當。
車輛飛速在道路上行駛,窗外一片漆黑,景色有些模糊,跟隨著偶爾透射進來的光線一起不斷倒退。
車內洛羽神色被光照得晦澀不明,猜不透主動找自己的某人想要說些什麼。
慈善晚會快結束時林夕才坦然地帶著洛羽進來,所幸是私人的小型晚會,並不對外開放,且已臨近尾聲,人來來往往間已離開了多半。
洛羽深吸一口氣,眼一睜一閉踏進大廳。
燈火通明,又璀璨異常。身上的涼意瞬間被嘈雜的聲音吹散,寂靜的夜色被耀眼的光芒打破,像是一個獨自在旅途中行走許久的人,陡然被拉入塵世,墜入凡間。
她身著一襲深藍色的單肩足踝長裙站在林夕身邊,對跟林夕打招呼或是敬酒的人都禮貌的笑笑,偶爾抿一口酒表示友好。
一圈下來,不勝酒力的她已經有些暈了,還有些身心俱疲。偶爾,心底有些想放縱,端著杯子的手便失了分寸,一次次送入口中。
林夕側過頭看向身邊有些迷糊不在狀態的洛羽,兩頰均已染上了緋紅,一瞬間覺得心裡滿滿漲漲的,漫出些難言的情緒。
如果今日是不帶著任何目的,她還能這樣站在他身邊,該多好。
一抬頭,短暫暈眩的洛羽便看到從遠處樓梯上下來的夏啟明,右手邊挽著一位美麗的女子,醉意似一下子都消失不見,渾身竟有些冷瑟,如兜頭潑下一盆涼水。
那個女人洛羽隻曾見過一麵,端莊典雅,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都是世家小姐的風範。她似乎絲毫沒變,眼中看著身旁男人的眼神沒變,臉上的表情沒變,甚至沒有多出一絲皺紋,歲月從她臉上仿佛沒有留下痕跡。
本不應,更沒有資格討厭她的,因為她是夏啟明的妻子。
心裡漫著難言的苦澀,苦得她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媽媽,你還認為幸福嗎?
哪怕是現在看到這一幕,還認為幸福嗎?
她不懂,她一點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