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易楓手背上還插著針頭，輸著液，手背處青紫一片。洛羽眼睛看著輸液管道緩慢向上，瓶口連接處液體規律的向下一滴一滴流下。

他似乎連睡時也不安穩，帶著煩心事，眉間緊緊地蹙在一起，使本就有些蒼白的臉更添了一絲病態，平時如墨玉般黑亮的眼睛緊緊的閉著，眼睫毛細長，根根分明。

洛羽小心地用手點在他的眉間上，一點一點輕柔的揉開那片褶皺，而後手慢慢抬高在空中刷過他的睫毛，可能會有點癢癢的還有些顫抖，劃過他挺直的鼻梁，落在嘴唇上，下巴上，兩側邊。最後洛羽將手放在他的手臂上，終是將頭伏在他身上，閉上了眼睛。

就放縱這麼一次，十秒就好。

他的麵容一棱一角早已刻畫在了她的心中，隻要閉上眼睛就是他，睜開眼睛還是他。那熟悉到融入在血液中的東西被連根拔起，異常疼痛，沾著血肉，模糊不清。

暗暗在心中倒數。

十秒，九秒，八秒，七秒，六秒，五秒，四秒，三秒，兩秒。

叮。

洛羽重新睜開眼睛，儘管艱難，眼眶有些濕潤，能再次環繞在他的氣息中，閉眼一瞬已經是奢侈的事情。

這一刻，能這樣就很好了。

大約停留那麼一瞬，洛羽收拾好所有的情緒站了起來，將手抽離，幫他掖好了被子。

人已看過，沒有大礙，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離去的腳步聲響起，在這個空曠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是如此鄭重，一步一步更像是擊打在易楓的心上。床上的人閉著的眼睛猛然睜開，帶著一點倉促，一點焦急。

“夏言果！”

“我就知道你是在騙我，你就是我的言果。”

離開的步伐頓住，洛羽卻並沒有轉過身：“我不是。”說著就要推門而出。

“你敢走！”易楓咬牙道，可惜卻沒換來她的再度停下，“你又要這樣留下我，一個人了嗎？”

易楓的聲音落下，滿含悲愴，沒有之前的咄咄逼人，卻帶著驚人的傷痛。

是啊，你已經丟下過他一次，這次又要再留下他一個人嗎？

情急之下，易楓伸出手就扯開手背上的針頭。他隻知道他不要再讓她一去不回頭，他不要再看到她的背影，他不要被留下來，第二次。如果第二次，他會瘋，或者說他已經瘋了，他早已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虛弱的身體踉蹌地下床，被急急跑回的洛羽扶住：“你敢動。”

易楓緊緊地抱住她的腰，生怕下一刻她就會改變主意消失不見：“我不動，不動。你不要走。”

“手都回血了。”洛羽輕聲歎息道，將易楓扶到床上，按鈴叫護士來重新紮針。

“我不走，你好好養病。”

“好”，易楓認真追問，看著她的眼睛，“這一次不會騙我。”

洛羽扯出一抹笑：“不會。”

長久無話，曾經默契的兩人即使相互之間不說話各做各的事都十分自然融洽，現在靜默相對空氣中卻彌漫著尷尬的氣氛，想開口又不知說什麼才好。

“你...”

“你...”

兩人突然同時開口，又同時聽到對方說話齊齊停下。

洛羽抿唇說道：“你先說。”

“我...你”，易楓思索停頓片刻，然後直白問道，“剛剛為什麼那麼看我？”

洛羽皺眉，沒有理解其中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因為低燒的緣故，易楓臉上還帶著一片潮紅：“你眼中的光，你還喜歡我。”

......

想反駁脫口而出一句“我沒有”，卻最終沒有開口，洛羽咽下所有的話語，恍然明白，背離當初隻想再見一麵的願望，現在不斷糾纏隻是因為她沒控製收斂好情緒。

她的眼神給了他希望。

洛羽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院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