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楓的拍攝狀態進入的很快,隻有第一天的時候被導演喊卡,重新恢複過來之後是外人可見的投入。
兩個人像在演最後一出即將謝幕的舞台劇,將情緒重重地抬起然後拋向空中,抵達最高點,想要開出最絢爛的煙花;又如一場即將到達高潮的音樂會,眾多樂器在耳邊轟鳴,聲聲作響,爭先恐後的想要共赴這場盛大的晚會。
導演從鏡頭裡看到兩人情感飽滿真摯熱烈的對戲,隻覺得酣暢淋漓。
拍攝進度過得很快,本就剩餘不多的戲份在無場地等任何乾擾的後顧之憂後,同時導演也是卯足了勁兒趕進度。
拍攝的紙張一頁一頁減少,日子一天一天的過。
偶爾洛羽分不清她到底是現實生活中的人,還是戲中的女主角。偶爾洛羽更是分不清,易楓看著她時的熾熱目光是來自於現實生活中的他,還是戲中的男主角。
他到底是否已經知道?
無數次,洛羽空閒時間自問這個問題,無奈卻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每一次洛羽的試探,易楓都避而不談,理由倒是很正當。
搞不懂,說不明白,洛羽數著這最後的日子,距離約定告知易楓答案的那一天越來越近。
最終直到拍攝的紙張剩餘最後一幕,是婚禮。
拍戲的婚禮場景果然比現實生活中簡單許多,女主角不用費心思考婚禮前應該準備什麼,不用想場地在哪裡、婚紗選哪件、賓客請哪些,喜糖、禮金這些統統不用管。洛羽隻用背好台詞,按時出場就夠了。
最後一場戲的前一天,洛羽已經感覺得到工作人員的躁動和忙碌,連易楓也是忙得腳不沾地。洛羽微微詫異表示不解,按理說戲中男主角也隻需要換好衣服根據指示登場,然後說完既定的台詞,留下應有的情緒就可以散場了。
易楓卻看起來很忙,還拿著劇本和導演去對細節。洛羽遠遠瞧著這一幕,想要耐心地通過他和導演對話時的口型來分辨兩人具體說了些什麼,無奈能力有限,實在分辨不出來。
易楓和導演的對話說著說著停了下來,導演注意到易楓停了然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遠處的洛羽再看著他們,便露出一個善解人意的笑來。
洛羽眼看著導演衝她笑了,更是一頭霧水,當下隻能回一個淺淺的笑來。
然後洛羽看到易楓也衝她笑了,這個笑像是一團陽光,穿過重重的迷霧直射而來,璀璨耀眼,又帶著少年人的朝氣,風華正茂。此刻易楓看著她的那雙眼睛,仿佛和他的嗓音一樣,溫暖和煦,如染了萬千光澤。
穿過中間相隔的距離,穿過厚重的時光,洛羽如同看到了三年前的易楓,心中一股鬱氣突然消散,眼角酸澀,嘴角不自覺也揚起一個笑,笑得開懷又傷感。
最後一場戲的當天,婚禮的場地被確定在一個西式的教堂。
教堂很大,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折射出溫暖的光,四周很亮也很空曠,滿眼都是肅穆的白,因上了年代卻又顯得沉靜內斂。
正式開拍前,導演給了洛羽一張新的飛頁。
洛羽皺著眉頭接過,細細看過之後,疑惑地問:“導演,怎麼突然改詞了?”
導演起初笑而不語,最後在洛羽接連的追問之下臉都憋紅了,還是梗著脖子不肯說。最終頂不住洛羽的壓力落荒而逃。
洛羽心裡更是納悶,一會兒化妝師過來,請她過去試服裝。化妝師的表情也很奇怪,臉上明明帶著笑意卻又偏偏堅持板著臉,看起來分外滑稽,偏她自己還不覺得,說話的話還一本正經,隻是那雙興奮的眼睛早已出賣了主人的心思。
化妝師看洛羽沒動,隻得上手將洛羽推到化妝間。
今天的化妝間因是男女主的最後一場戲,沒有其他人員,所以此刻化妝間顯得很是空蕩。
洛羽將信將疑地跟著化妝師一起來到化妝間。門沒開,走在前麵的化妝師突然回頭看了洛羽一眼,然後給她讓出了身前的位置,示意由她來親手推開這個門。
在化妝師期待的眼神裡,洛羽的心臟突然開始急促地跳動,打起了小鼓,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響,充斥在耳邊,震得眼前有點發白。前兩天被忽略的細節此刻在腦海中一一想起,然後串聯成線,一個神奇的念頭在腦海中形成。
“真是瘋了!”
洛羽開口輕輕歎道,尾音不自覺有點顫抖。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握緊的雙拳緩緩打開,撫了撫快要跳出的心口,緩慢又珍重地推開了門。
洛羽踏出沉重的腳步進到屋裡,身後門被緩緩關上。
眼前的一幕讓洛羽屏住了呼吸,精美絕倫的婚紗被掛在房間中央,亮白的燈光打下來也不能爭奪它一絲一毫的美。裙擺很大,層層疊疊地垂下,像是一位美麗少女編織的美夢勾連而成,每一層又薄如蟬翼並不顯得累贅,走動間會在少女腳下開出繁複的花朵。仿若透明的頭紗被拖到身後,會蓋住少女的眼睛和美麗的麵龐,也會在走過的路上留下搖曳的痕跡。
這熟悉的婚紗,洛羽渾身顫抖,是她曾經夢中情裙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