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林如海自己即將調任是十有八九的事,但是舉家進京到底太過招搖,索性隻帶了身邊用慣了的下人,可即便是早讓林忠他們帶了些笨重的行李輜重先去,還是裝了三四條船隻,揚州城的府邸裡,隻留了兩三家老人看房子,林如海挑了個黃道吉日,帶著妻女上了路。
賈雨村也跟著一塊入京,原本林如海想著千裡迢迢專門帶個老師過去太麻煩,不如辭退的好,但是話卻不能這麼說了。
“這一年多謝先生教導,小女著實長進了不少。”林如海客氣地說道。
賈雨村也是個油條子,謙遜的同時也不忘誇讚黛玉,道:“大人客氣了,令嬡聰慧,一點即通,若為男子,隻怕將來成就不在公子之下。”
林如海笑了笑,誇讚自己女兒心裡還是很高興的,隨即招招手,一個小廝拿著一個托盤從書架後麵走了出來。賈雨村看了一眼,上麵整齊地碼放著幾錠銀子。
林如海笑著解釋道:“我因公要往京城一趟,正好聽聞有位名醫,便想帶著小女一同前往,也不知歸期為何日,更何況以先生的才學,教導後宅女眷不免辜負才學,白白耽誤了先生。”
這話倒是說的很直白,誰知道賈雨村順著杆子爬了上來,話未開口,倒先流了兩滴淚。
林如海有些被賈雨村嚇到了,不就是沒了工作嗎,怎麼就哭起來了呢。
好在賈雨村並沒有嚎啕大哭,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道:“學生失態,讓大人見笑了。”
林如海笑了笑,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先生切勿被眼前鏡像所困。”
“大人說的是,”賈雨村點點頭,道:“適才想起從前寒窗苦讀十幾載,滿腔抱負,還未曾報效朝廷,又聽了大人方才這番話,一時情難自已,有些失態。”
聽了賈雨村這話,林如海又想起朝廷準備起複舊員,心中有了計較,道:“先生既然有心,何不再次出山,為朝廷效力?”
總算是從林如海嘴裡聽到這話,賈雨村一臉殷切地看了過去,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到了這裡,賈雨村還是藏得這麼深,這讓林如海多少有些刮目相看,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封信,道:“近來邸報上說,陛下起複舊員,我因職務,不便引薦,榮國府乃是我嶽丈家,這裡書信一封,托舅兄賈政從中走動,或許可幫上忙。”
賈雨村聽了這話,喜不自勝,正與前些日子從冷子興那裡聽到的差不多,連忙對林如海道謝不已,本來就是要入京的,不過是多條小船的事,索性就一塊去了。
船隻隨著運河一路向北,除了按照計劃在渡口補充水源菜蔬,幾乎不曾停歇,這日在濟州地麵上靠岸,管事的帶著幾個青壯小廝下船采買,剩下的人都留在船上。
這還是黛玉長這麼大第一次出遠門,聽著渡口上傳來的吆喝聲,可以預想到外麵是何等熱鬨場景,雪雁雪雀兩個小丫頭巴巴兒地望著窗沿,不時飛過一兩隻候鳥,都會引起一陣歡呼,這會子看見來來往往的行人,哪能不被吸引過去。碧雲碧琉兩個大丫鬟看不下去了,開口訓斥道:“吵吵嚷嚷的像什麼樣子,叫彆人看去,還不知怎麼笑話呢。”
雪雁縮著脖子,吐了吐舌頭,討好的笑道:“好姐姐,京城是不是比咱們揚州城熱鬨多了?”
“京城可是皇帝住的地方,到處都是貴人,自然是要比揚州城熱鬨的。”碧雲白了她一眼,道。
黛玉坐在窗邊看書,碧琉端來一碗剛沏好的女兒茶,勸道:“姑娘,這船上晃得很,看一會兒頭就會暈的,不如歇一會兒。”
黛玉也不是固執的人,略微喝了一口茶,問道:“太太這會子好些了嗎?”
“姑娘放心,太太才喝了一碗酸梅湯,還吃了點舊年醃製的青梅,已經躺下了。”碧琉回道。
原本以為黛玉年紀小,又體弱多病,坐這麼久的船,怕是適應不了船上的生活,沒想到最先倒下的卻是賈敏,不過好在隻是暈船,可即便是這樣,賈敏整個人還是暈暈沉沉好幾天,這次靠岸也是想去請個大夫過來看看的緣故。
林如海在前頭與幕僚議事,每每回到後麵看到妻子這個樣子,不免有些擔心,之前賈敏就病過一場,若是牽出舊疾來反而不好,於是催著船夫快些走,想著早一點到京城,找些好大夫看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