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黛玉這麼說,寶玉一下子就來了興致,在黛玉身邊坐下,細細講起桃花釀的做法來。見他這麼貿貿然坐過來,黛玉有些詫異,但是又看在場的眾人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隻好耐下性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
誰知這人竟好似麥芽糖一般,纏住了不放人的,一直問東問西的。
“小名黛玉。”
“年紀尚小,父母還沒取字。”
見林妹妹神色淡淡的,總是不搭理自己,寶玉有些著急,情急之下,不免想到自己胸前掛著的這個勞什子來,雖然寶玉嘴上總是嫌棄這個東西,但是心裡也清楚地很,整個賈府的人都是極為看重這塊玉的,於是就問黛玉,道:“可有玉沒有?”
像她們這種人家的孩子,從小誰沒個金啊玉啊的戴在身上,眾人有些不明所以,黛玉卻懂她的意思,想了想,道:“我有一個,隻是不是生下來就戴著的,而是我周歲時哥哥送的。巧的是那塊玉上麵透著深深淺淺的黛色,正好合了我的小名,所以就一直帶著。”
“可帶了來,好妹妹,能不能給我瞧瞧?”寶玉被黛玉這麼一說,重點都忘了,哪兒還管是不是跟他一樣的銜玉而生,就要看黛玉的玉,還生怕黛玉拒絕似的,取下自己的項圈,道:“我把我這個給你看。”
雖說小孩子單獨坐在一旁,可賈母賈敏王夫人卻是時時刻刻盯著這邊的一舉一動,見寶玉把項圈取了下來往黛玉懷裡去送,王夫人開了口,道:“寶玉,做什麼呢,還不快把玉戴好,彆胡鬨。”
這一開口,直接就把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寶玉麵上有些訕訕,回頭衝著王夫人笑道:“太太,沒事的,我就是給林妹妹看看,妹妹也有玉呢?”
也有玉,莫不是真的來‘配對’的?王夫人下意思地說道:“彆胡說,你這玉是天下獨一份,哪裡是人人都有的?”
這話一出,賈敏挑了挑眉,什麼意思,就你們家寶玉金貴?
黛玉本來想去接過來看看的,這會子也不知道該不該伸手。
誰知寶玉發了左性,一把扯過脖子下的玉,使勁就往地上摔,邊摔還邊罵蠢物。這一下子,眾人直接亂了套,小丫頭們爭先恐後地滿地上找玉。
王夫人瞬間著急了,摟著寶玉,又舍不得罵,焦急地問道:“玉呢,玉呢?”
動靜之大,連外頭的男席也聽見了,紛紛往裡頭張望。
一時有心細的小丫頭找到了玉,給賈母看,見完好如初,連個縫也不得見,賈母這才鬆了口氣,抬頭見賈敏護著黛玉輕聲安慰,連外頭的賈政林如海等都往這裡看,便知這下寶玉定時要挨打的,於是就先開口罵道:“孽障,吃多了酒連自己的東西都不認得了,不小心摔了旁的也罷了,何苦摔這命根子。”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隨便幾句話就把這件事定義為小孩子喝多了酒胡鬨。
寶玉正要開口說話,抬眼就瞥見自家老爹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登時就嚇得動都不敢動,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想著自家寶貝女兒何時受過這種驚嚇,賈敏又不好駁母親的話,便道:“小孩子不懂事,難不成大人也不懂事?”說到這裡,賈敏停了一下,看了王夫人一眼,話鋒一轉,道:“身邊服侍的奶媽子丫鬟又是乾什麼吃的,也不知道勸著些。”
說起來王夫人有很大不是,本來就是小孩子間的玩笑,寶玉出生含玉本就稀奇,想必這玉沒少在親戚故交跟前傳閱過,那會子怎麼沒見王夫人這麼緊張,賈敏不過就是點一下王夫人罷了。
賈母又怕寶玉再胡鬨,索性拘在自己身邊,黛玉則是跟著賈敏,戲台上又吹吹打打起來。
也不知寶玉跟賈母說了些上麵,就聽賈母對著黛玉招招手,道:“聽說林丫頭也有玉,在哪兒,給我看看。”
黛玉聽了,便把腰間的的一個荷包解下,從裡麵倒出一塊鵝卵石大小的美玉來,走到賈母身邊。賈母接過來一看,玉色潤白,水光十足,最妙的還是上麵泛著一層淡淡的黛色,燈光下一照,好似山水畫一般,美輪美奐。
寶玉也跟在賈母身邊看,賈母笑道:“今日方知人外有人,玉外有玉了,以後看你還拿這說嘴呢。”
寶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話看似在說寶玉,其實也在提點王夫人,寶玉這塊玉是稀世奇珍不假,但是這麼大驚小怪,倒顯得小家子氣。
賈母又問道:“家裡那麼多項圈呢,怎麼不給孩子戴上,放在荷包裡,若是丟了豈不可惜?”
“她嫌那些東西累贅,”賈敏笑道:“總是不肯帶,時間長了,也隨她去了。”
“寶玉也是這樣,身上的寄名符、護身鎖、平安扣這些讓人哄了半天,才肯帶上,雖說這些神呀佛的,可信可不信,”賈母招招手,讓人把之前的哪個項圈拿來,把玉掛在上麵,給黛玉戴上,笑道:“小孩子家家,哪裡知道,這些都是長輩們的心意,盼著你們平平安安,一生順遂。”
賈母這樣說了,黛玉隻得戴著,她跟寶玉,一左一右坐在賈母身邊,都戴著玉,好似金童玉女一般,賈母心裡十分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