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光頭‘忽’地站起來。
和嘉冰抬頭看向他。
“那個江午,她根本不給我們活路啊,榮熠躺了三天沒醒,我們去哪問?咱們都快把經十掘地三尺了!”光頭急躁地滿屋子轉悠,指著和嘉冰說,“沒有時間了,她一嗓子喊出去咱們全白乾,你自己想清楚,塔裡要是判定咱們私藏向導,彆說名額,咱們都得蹲進去。”
和嘉冰沉默著,事到如今能不能拿到名額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他怕的也是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叛逃者,問一問她的情況。
“我知道了,”他站起來,對光頭說,“你去開車,我們去經五。”
病房裡,榮熠自己在那裡躺著,熊炬出去之後就沒有再回來,不知道這個可憐的孩子又被敲暈塞到哪裡去了。
他的手在被子裡,把針劑注射進體內,仔細聽著隔壁房間的動靜。
那裡麵隻有一個人,聽呼吸似乎很疲憊,那個人像昨天一樣,和他隔著一麵牆背對著背。
杜如浪再次連接榮熠的精神係,那周圍漂浮著的暗紫色精神力越來越多,他有些煩躁地驅趕走,如果不是他休眠了那麼多年能力已經退化,也不至於找江午反複注入病毒來保證榮熠在他連接期間不會蘇醒。
昨天被他擊碎的精神質壁還殘留著細小的碎片,和那些暗紫色的精神力一同漂浮著,它們好像連破碎了都不忘使命保護榮熠的精神係,一個個細小碎片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吸附周圍飄蕩著的暗紫色精神力,甚至連杜如浪的精神力也試圖吸走。
杜如浪在心裡不屑地悶哼一聲,他又看了兩眼那幾顆瑩白色的光芒,仔細回憶著到底是誰才擁有這種精神力呢?他總覺得見到過。
每個向導的精神力都有區彆,大多是顏色上的區彆,加之形狀大小的區彆,所有都在塔裡的數據庫內記錄著,他記得師哥的精神力的金色的不規則形狀,好像有棱角的星星,是他一直以來的羨慕對象。
師哥......師哥......他的心臟緊緊縮了一下,他有好幾個師哥,他是記不得每個人的精神力都長什麼樣子,但是他記得有一個人,脖子裡喜歡帶一串珍珠,那瑩白色的顆粒,和這些發著光芒的精神力,太像了。
喬紓?會是你嗎?他的手指陷進輪椅扶手柔軟的海綿墊裡。
他為什麼會在演習場,是趙名揚讓他來的?塔裡到底又要乾什麼?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又怎麼搶得過。
榮熠微微抵抗了一下,時間不多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忙潛入精神圖景,感覺今天好像和昨天又有些不同。
綠色的草多了很多,一個人的精神圖景一夜之間怎麼會變化這麼大?是融合還是吞噬?
他又興奮起來,在榮熠的精神圖景裡快速掃視著,既然出現這種情況,那這個圖景裡一定是有分層的。
分層,他隻在圖書館裡看到過記載,他記得上次在經六潛入那短暫的幾秒還沒有出現這種情況,那時候他隻看到眼前一片枯黃。
他興奮得有些上頭,他甚至開始懷疑榮熠背後的向導是否知道這件事。
這片草原太過於廣闊,他尋找了很久,換了很多角度和高度,終於在一棵高山榕上找到了分層,那一棵高山榕好像把這個精神圖景一分為二,一半是燥熱的枯黃,一半是濕熱的翠綠,彼此互相摻雜,互相蔓延。
“就是這裡嗎?”他不由自主地發出聲音。
榮熠在牆的另一邊聽到了,他現在處於麻痹狀態,反應不夠快,那個人找到什麼了?
他穩住思緒讓自己不要多想,以免被這個向導發現。
杜如浪降落在那個分層處,這裡的草幾乎和他一般高,他走在分界線上,一左一右兩邊胳膊感受到的溫度濕度也是不同的,他猜對了,榮熠的精神圖景真的是融合,而綠色正在吞噬枯黃。
他在風聲中聽到了細細的嗚咽,是動物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凶猛。他加快腳步搜索,這裡過高的草給那隻動物提供了很好的庇護,他隻覺得身上越來越熱,卻連一根毛都沒有見到。
榮熠用手攥住床單,他的心跳得很快,太陽穴也跳得很快,他感受得到他的精神係在排斥這個向導,隻剩他的意識在堅持。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防備,對那個向導充滿了敵意。
是他的精神體嗎?
榮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大腦被那個一直處於防備姿態的精神體控製了,他的意識也不允許圖景裡的向導再停留。
杜如浪感受到了強大的排斥力,草原上刮起滾燙的風,連根拔起滿地的草,枯黃的草抽打在他身上,翠綠的草用鋒利的草葉劃傷他的身體。
在哨兵的圖景裡受到的每一次攻擊都是對向導精神係的一種損傷,所以塔中醫院躺著很多幾乎不會再蘇醒的向導,隻能靠身上插滿的管子度過餘生。有人是在敵方哨兵的精神圖景內受到致命攻擊,有人是在嘗試帶回遊離哨兵時和他的哨兵一同永遠留在了那片圖景內。
杜海進去的時候杜如浪正抱著頭,汗浸濕了領子,他忙過去,杜如浪伸出手,讓他不要碰他。
他又坐直,如果這都承受不了怎麼把榮熠搶過來?
哨兵的自我保護意識,太常見了,他也經曆過很多,他相信他能抵抗。
榮熠現在整個人都極度厭惡,他已經忘了他的目的是什麼了,他隻想讓腦子裡那個東西滾出去。
“滾......”他從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聲,所有的厭惡感卻完全沒有消失,他睜開眼,額前青筋暴起。
狂風驟起,杜如浪抬手擋住向他襲來的鋒利的草,他從雙臂的縫隙間看到一隻身上帶著斑點,毛色發黃且毛糙的身體,不大,一條手臂那麼長,匍匐在草叢裡。
是豹子嗎?不是,太小了,太瘦了。
是什麼?
他來不及看清楚一點,隻一個晃神,那隻躲在草從裡的動物露出獠牙朝他咬來。
杜海不敢做聲,一直在杜如浪的輪椅邊守著,突然杜如浪渾身抽搐著摔下了輪椅,杜海忙抱起杜如浪,榮熠的吼聲從牆後傳來。
杜如浪的臉色像死透了的人一樣慘白,他的雙眼往上翻著,杜海馬上掐住他的人中,把他緊緊抱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