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本來不屬於自己的精神體,要讓它服從,就隻能遵循它的本性。
他又把榮熠的意識奪走了。
杜麗麗的頭發又被薅掉了一把,她沒有能力繼續和付銘糾纏了,她倒在地上,張大嘴把空氣中的灰塵大口大口吸進肺裡。
付銘想下殺手,還好那隻手在落下之前被榮熠抓住了。
杜麗麗拚命往後挪著身子,她要讓自己離開這兩個瘋子,榮熠喝了幾口血獸化的更厲害了,比剛才薅她頭發的付銘還要瘋,他撕咬著付銘的每一寸皮膚,付銘打他他也不躲,那一身突然冒出來的肌肉又被榮熠一口一口啃掉。
這樣下去,會遊離吧。
她看向江午,江午的腿有一條已經折了,她坐在地上手裡抓住纏在付銘身上的絲線,那些線悄無聲息地潛入付銘的傷口裡,付銘釋放的精神體把自己的身體加成之後也同時會把痛感減弱,現在被榮熠撕咬著的他感受不到那些線在往他身體裡注射著濃到駭人的毒素。
付銘的動作變緩了,榮熠的動作變快了,杜麗麗一個回頭發現付銘在躲的時候被榮熠咬住了頭頂,直接掀掉一塊頭皮。
“漂亮啊,”杜麗麗看著付銘那和她一樣禿了的頭打雞血似的又爬起來,“我再來幫幫你。”
一頭野豬,躲得過一條難纏的鬣狗和一隻凶猛的雕鴞嗎?
如果一開始他不那麼多屁話或許還可以,而現在除了他們,無人在意的角落裡還有一隻水母在給他投毒。
榮熠本來就比付銘高很多,他現在四肢死死箍著付銘的身體,杜麗麗借機踩住付銘的肩膀騎在他頭上,一把一把薅他頭發。
付銘尖叫著,他要掙脫,再這樣下去他引以為傲的一切都沒有了,他打在榮熠肚子上的每一拳都比上一拳狠,黑棕色野豬的虛影籠罩著他,每一次下拳,他都能聽到榮熠的骨頭斷裂的聲音,他用力甩著自己的身體,那兩個人卻釘死在了他身上,他甚至無法把雙臂從榮熠堅實臂膀的禁錮中抽出來。
為什麼他的力氣越來越弱了?他的精神體給他的加成呢?
他隻能讓自己往牆上橫衝直撞,受到撞擊的全都是掛在他身上的榮熠,可是他卻越來越痛。
杜麗麗親眼看到那個野豬的虛影消失了,榮熠咬下的每一口,都像那個地上的女人的傷口一樣,從青色,變成紫色,再到黑色,速度比她拔頭發還要快。
她驚喜地看向江午,他們好像快贏了。
可是那一眼讓她愣住了,江午坐在那裡垂著頭,她手裡還緊緊握著絲線,了無生氣。
她的頭頂,趴著一隻幾近透明的水母虛影,在月光下時隱時現。
“江午......”她有些慌亂,她是不是眼花了?她急忙叫道,“榮熠,江午她......”
她一低頭,正好看到榮熠那幾乎已經成了暗紫色的嘴唇貼在付銘的下顎,刹那間咬掉付銘的下巴。
付銘一聲慘叫往地上倒去,杜麗麗馬上從他肩上跳下來,跑到江午身邊,她把手指往江午的鼻子下探了探,還有氣息,可是那隻水母虛影,是真的,不是她眼花。
她晃了一下她的胳膊,江午倒了下去,水母消失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線從她手心裡掉了出來。
她還沒有來得及為這個相處沒有幾天表麵上的朋友難過一下,就聽到了奇怪的咀嚼聲,她轉過頭,那雙圓眼充滿了驚恐。
付銘已經沒有反抗的能力了,而榮熠,他還在咬,脖子,肩膀,胸口,一塊一塊肉被咬下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吐掉,他在吃,他在大快朵頤。
他已經完全不像個人了。
杜麗麗想去阻止,可她沒能站起來,她低頭看看自己,傷口一直在源源不斷流血,她撐不住了。
她倒下去,和江午躺在一起,他們這樣算贏了嗎?
正對麵的住院部裡,熊炬的手在發抖,身體在發抖,牙也在發抖,他的汗和眼淚混在一起流進他脖子裡,他清清楚楚地看著榮熠在吃那個人的肉。
為什麼會這樣?他哥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想好了嗎?”杜如浪站在他身後,按住他顫抖的肩膀,伏在他耳邊說,“殺人不可怕,可是如果榮熠恢複了意識,知道自己在一個人活著的時候把他生吞了,他會變成什麼樣?精神會崩潰吧,沒有經過訓練的哨兵很難承受得住這樣的刺激,你明白的。”
熊炬發出幾聲嗚咽,他吸著鼻子點了點頭。
“你開槍,就能把他救下來了,那個人是你殺的,不是他,我們就這麼給他說。”
熊炬聞到杜如浪頭發上濃濃的香氣,他明白,杜如浪說得他都明白,可是他現在抖得厲害,他渾身上下沒有任何一個地方不在抖的。
“我......我打不準。”
“你可以,我會幫你的,你是一個優秀的偵查員,擊斃一個人自然不在話下。”
杜如浪把臉貼著他的耳朵,他的顫抖慢慢停止了,精神係裡好像湧入一股暖流,原來這就是向導的安撫。
他的眼角又留下一滴淚,瞄準榮熠身下還在抽搐的那個人。
‘砰’地一聲,那顆頭從天靈蓋被貫穿了。
付銘的眼還睜著,一顆眼球隻剩下一半,永遠都閉不上了。
喬紓站在肆虐的風裡,滿是欣喜地看著那條已經成熟了的鬣狗,它呲著獠牙,對著喬紓流下口水,果然最後的養料就是那一口口喂給本性的血肉。
【它長大了。】
榮熠睜開雙眼,看到腦海裡那四個字,為什麼這次感覺他失去自我的時間那麼漫長,漫長到他好像看著一片綠色的曠野變成枯黃,仿佛度過了好幾個季節。
它長大了,是嗎,他的精神體終於長大了。
可是杜麗麗和江午,她們怎麼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她們死了嗎?這個殘缺不堪的叛逃者也死了嗎?他的嘴裡那一團柔軟的東西又是什麼?
他吐出了一塊圓滾滾滑溜溜的東西,是眼球,還有一塊連著睫毛的肉,是身下這個人類的肉。
他瞬間張大嘴趴在地上嘔了出來,他拚命摳著自己喉嚨,一股接一股把肚子裡的東西吐出來,不夠,胃裡還有很多,他把自己的喉嚨也給摳爛了,臉變得漲紅,眼淚滴進酸臭的嘔吐物裡。
喬紓無心顧及趴在地上吐得一塌糊塗的榮熠,他轉身走向那條鬣狗,這東西對他呲著牙齒卻又一步步往那棵榕樹後躲。
他歎了口氣,隻要這棵樹還在,這隻鬣狗就永遠有躲避之地,他建造的精神圖景裡,不需要有這一棵礙事的雜質。
於是樹下的白色巨蟒慢慢攀上了樹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