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跳下車,深夜的風吹動他的黑發,有點冷。
“注意安全,保持聯係。”晏秋辰說。
車上的信號接收器可以令周圍十公裡都能收發信息,隻要不是太遠,他們不會完全失去聯係。
“嗯。”夕嵐關上車門。
目送越野車離開,夕嵐轉身朝汙染源的方向走去。
其實他很忐忑,自從去了人類基地,他就沒有獨自在荒野上活動過了。
而且,按照他最近學到的“落單必死定律”,孤身一人的他遇到危險的概率,比一起行動還有交通工具的晏秋辰他們要大得多。
但至少現在,他的周圍是平靜的、安全的。
荒野的風帶著泥土與芳草的氣息,還有屬於汙染物的、無法描述的淡淡氣味。
有光禿禿長尾巴的小兔從地洞裡冒出頭來,看了看他,又鑽了回去。
曾經在荒野閒逛的那一點點記憶從腦海深處湧現,夕嵐的腳步逐漸從一開始的沉重變為輕快,心中的不安也漸漸淡去。
“沒有什麼好怕的。”他說。
“對啊,沒有什麼好怕的,媽媽還有我呢!”識之殿堂說,“小識可以幫媽媽偽裝氣息,加上482生物親和力的效果,汙染物會將媽媽誤認為同類。
“既然媽媽決定了要去那裡找人,小識會用儘全力保護媽媽的!衝,乾他丫的!”
“……”夕嵐的腳步踉蹌了一下。
不至於,“乾他丫的”還真不至於。
“嘿嘿,一個形容嘛……”識之殿堂打哈哈。
“好奇怪的形容……算了,你開心就好。”夕嵐總覺得,相比一個成熟的智能異能,識之殿堂更像一個調皮的小孩子。
談話間,他已經來到了目的地。
說實話,這個目的地想找錯都不行。這裡是一棟大彆墅,三層高,房屋占地約莫有五百平米。
彆墅窗簾都是拉上的,但縫隙中透出了光。屋外還有草坪和花圃,相當的安靜整潔,就像一直有人打理一樣。
夕嵐有一種錯覺,他麵對的不是一個汙染物窩,而是某個富豪人類的居所。
猶豫幾秒,他敲響了彆墅的大門。
“吱呀——”門開了。
“咕嚕咕嚕……誰啊?”一坨一米高的肉塊出現在門後。它沒有五官和四肢,僅僅是一坨肥肉,蠕動之間,還能看見幾塊拇指大的雪白的骨頭。
但和普通汙染物不同的是,它頂端往下二十厘米處掛著一個小小的領結,顯得有點滑稽。
“一類常見的汙染物,c級,自身沒有骨頭,形態多變。”識之殿堂辨認道,“基地管這類汙叫無骨血肉,不過我更願稱之為肥肉史萊姆。
“一般肥肉史萊姆是不會說話的,因為沒有聲帶和腦子,這一隻估計是抱大腿後蹭了好處,或者在形成的過程中吃過聲帶。”
會說話就代表可以交流吧,夕嵐想。
“你好。”他說,“請問你是這裡的住民嗎?”
“咕嚕咕嚕?”肥肉史萊姆頂端朝後扭了一下,夕嵐猜它是在抬頭看自己。
“你是…咕嚕……老爺的客汙嗎?……咕嚕咕嚕……”
夕嵐目光一滯。
……老爺?客汙?
莫非這個汙染源,組成了一個有規矩和禮儀的小團體,就像人類一樣?
好怪。
“……我…呃……我不是,我隻是迷路的旅汙。”夕嵐說,“請問可以在這裡借住一晚嗎?”
肥肉口中的“老爺”,很有可能是這裡的主人,啊不,主汙,也就是小識說的s級汙染物。他可不想冒充“老爺”的“客汙”,萬一把它惹惱了打起來就不好了。
希望這個“老爺”是一個有同情心的汙,願意讓路過的可憐汙進門。
如果不行的話……他隻能把這坨肉打暈了。
“咕嚕咕嚕,旅汙……”肥肉史萊姆的蠕動變快了一點,夕嵐腳下的影子也變黑幾分。
就在他準備直接使用武力的前一秒,肥肉史萊姆恢複緩慢的蠕動頻率,對他說:“歡迎,咕嚕咕嚕……”
“謝謝。”夕嵐鬆了口氣,向它鞠躬。
肥肉史萊姆朝一旁讓開,夕嵐按照他的指示在玄關處擦了擦鞋底,走進彆墅之內。
屋內的景象映入他的眼簾,和小識說的一樣,這裡……至少有上百個汙染物。
它們或是赤.身.裸.體,或是穿著禮服,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如人一般交談著,嘰裡呱啦的聲音和清晰的言語聲一同傳出。
彆墅內的空間比在外麵看起來還要大,客廳燈火如晝,玻璃的小桌上整齊地擺放著酒水和食物。舒緩的音樂從角落中傳來,竟是有一隻章魚形狀的汙染物在彈鋼琴。
——還真是一場聚會。
如果忽略參會人員的模樣和那些食物上活動的眼睛的話,這裡和末世前人類貴族的聚會活動沒有什麼不同。
發現有新汙來,幾隻汙染物朝夕嵐看了看,興趣盎然。
“……”夕嵐覺得不好。
按照小識的播報,這些汙染物居然有一半是b級的,還有十幾隻a級……他感覺自己要演技大爆發才能混過去了。
“哦?是沒有見過的汙。”一隻a級汙染物朝他走過來,它上半身是淡紫色皮膚的人類女子,但下半身蠕動著數不清的章魚觸手。
“你是華先生的新客汙嗎?”
“不,美麗的女士。”夕嵐拿出麵對人類的禮儀對待它,希望這樣說話不會被看出端疑。
“我是無家可歸的旅汙,想在此借住一晚,打擾到你們非常抱歉。”
“當然不會,可愛的小孩。”章魚女人露出笑容,“我們歡迎新汙,哪怕沒有邀請函也沒關係,你會喜歡這裡的。餓了吧?我帶你去吃東西吧。”
“謝謝。”被一堆汙染物盯著,這時候直接拒絕顯然不是上策。
章魚女人帶他來到桌前,從盤子裡端出一個小巧的蛋糕,“給,小可愛。”
“謝謝。”夕嵐接過小蛋糕,麵粉裡伸出一隻透明的觸手,纏在他手指上。
“我剛剛聽您提到了邀請函,請問那是什麼,可以讓我看看嗎?”
“當然。”章魚女人的一隻觸手拿出一張有點皺巴的紙,遞給他。
夕嵐接過紙,隻一眼便愣住。
薄薄的信紙上什麼也沒有寫,隻在左下角畫了一個不圓潤的橢圓,上麵有三條豎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