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呀。”支曉說,“剛才就說了,你很好看。”
“對啊。”封行得到了肯定,立刻大言不慚道,“我又強又好看,你為什麼不要?”
支曉:“……”
她隻好再次重申:“我有靈獸。”
“在哪?”封行不屑道,“彆再把那隻小雞放出來,小心我吃了她。”
支曉這次怎麼都不開口了。
她不再看眼前的澳洲龍蝦,轉頭往冰櫃那邊去,剛才全都貼到玻璃缸一側的魚群們呼啦散了。
半響後封行推著車追上來,車筐裡多了隻綁好的大龍蝦。
他轉頭看了支曉好幾次,發現她似乎沒生氣,隻是在想事情,心底鬆了口氣,暫時不敢再追問了,但是對支曉三番五次拿出自己有靈獸這個說辭產生了除“她要買神山是不是想再回去雪域”之外的第二個危機感。
——她不會真的背著自己收過靈獸吧?
支曉察覺到封行追上來,見他沒再追問,思緒卻飄飛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個時候她大概十六歲。
山下的世道愈發不太平,連年的天災降世,就連他們守域者住的山下小鎮也不斷有災民闖入,遙遠的哭喊聲和數不清的悲痛恐懼日日在她耳邊縈繞不散。
族人們開始頻繁地四處周遊,世道艱難無望,越來越多死掉的人們難以瞑目,化為陰靈,有的執念太深怨氣過重形成念域,守域者到處奔波安撫怨靈,送他們上路安息,或者直接消除避免世人受害。
人們已經開始不相信皇族會帶給他們安定和繁榮,哪怕十幾年前皇室小公主誕生時天降吉兆,瑞獸麒麟的巨大虛影騰空出現在皇都,麒麟之火在都城上空熠熠燃燒,降下甘霖,之後幾年風調雨順,萬物興興向榮。
可這樣的好日子沒有持續太久,幾年後開始每況愈下。
先是各州城連月大雨,山洪爆發,之後氣溫日漸攀升,大家都以為水澇終於過去,卻迎來了長達半年的爆裂日曬。
哪怕是靈氣十足終年雲霧繚繞的神山,也受到了影響。
洪水和乾旱交替出現,日子一久,各地開始瘟疫頻發,真正的厄運開始降臨在整片大地。
“撐不久了。”支曉有時候去大長老住的院子找他,會看到他仰頭看著巍峨神山和茫茫雪域,喃喃地說著同一句話。
有時候他會牽著支曉的手,用蒼老的聲音問支曉:“曉曉啊,被這樣對待,你恨我嗎?”
支曉那會兒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五感模糊,隻能依稀感覺大長老的手在她手背輕輕拍了拍,於是笑了笑:“我生來就該如此,如果這是我的命,我為何要恨呢。”
大長老看著自己從小帶大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襲白衣站在院子的翠竹旁,看不見的眼睛也如明淨的辰星,如果可以,他希望她可以健康長大,起碼可以活得久一點。
可是……
“支曉!”支舟出現在院外,甩著手憤憤然叫她,“快去看你養的那個小東西,它又咬我!”
逐辰跟在他後麵,慢悠悠道:“你自己去惹它,活該被咬。”
“哥哥,祭司大人。”支曉轉頭向他們走過去,“哥哥你又欺負小黑!”
逐辰語氣無奈:“曉曉,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老叫我祭司大人做什麼,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
“我看她就是記不住你名字。”支舟幸災樂禍。
“我沒有。”支曉認真反駁,“哥哥你不要挑撥離間。”
支舟轉移話題:“能不能好好教教你的小黑,他怎麼見什麼都咬?”
逐辰繼續拆他的台:“就隻咬過你,你反省下自己?”
“不可能,就是支曉沒教好,小東西野得很。”支舟把一切過錯推給支曉。
他嘴上損支曉,卻快步走過來牽起妹妹,逐辰看的好笑,沒拆穿他嘴上一套行動一套。
支曉走出去幾步回頭,意識裡能感覺到大長老模糊的身影在看著他們。
她知道大長老沒有說出口的歎息。
可是……這世道撐不久了。
如今,大長老,你看,這世道很好。
支曉穿梭在琳琅滿目的各種商品中間,無數新鮮的蔬菜水果,看不出種類的事物,悠閒又忙碌的人們,那些曾經徹夜哀嚎的聲音,流離失所的淒苦和怨恨,真的都變作了曾經。
甚至還有稀薄的靈氣充沛世間,依然孕育著新的靈物,就是似乎看上去天真懵懂,開了靈智也依舊渴求封正。
她轉頭看了一眼封行,封行也正在看她,被發現了也不閃躲,拿起一袋薯片問她:“喜歡什麼味?”支曉還沒說話,他就自顧自地從貨架上一樣拿了一袋丟進購物車:“都嘗嘗吧,看你在神山上挺喜歡這個的。”
不愧是天生開了智識的,雖然天真,但很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