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嚇著了弄春,弄春忙攥住桂枝的手,向著她輕輕一笑,正欲解釋,而桂枝仍舊麵不改色,繼續挑選著燈籠。
“你那隻花樣太繁,這隻好看,你瞧瞧。”豆沙執著一隻四季景致方燈,遞給碧穗。
“這隻花色也太素了,好沒意思。”碧穗撇嘴道。
豆沙將手上的燈籠舉到眼前,左右端詳一番,才道:“是麼,我倒覺著極好。”
“你喜歡這隻麼?”執瑜走到豆沙身邊,略頓了頓,彆過頭輕聲自言自語道,“我原猜的也是這個。”
豆沙不回頭看他,隻輕聲答道:“嗯,這個看著簡樸,畫得卻細。”
芳閨斜睨著他們二人,一眾丫頭雖垂著頭,卻都偷著眼瞧看。
執瑜知曉豆沙最怕丫頭們嘴碎,人前總要避嫌。前時,他們私下相談,豆沙便道:“原是沒什麼的,最怕是有人嚼舌根子。可惜閒言無儘,隻好自己注意著,你說是不是這話。”
白執瑜聽了,也道:“確是如此。”
“我不怕旁的,隻是這情誼本是至純之物,遭那些個百舌之聲臟汙了,那便是不好。”
而今見豆沙這幅樣子,立刻便會意,瞧看左右,心中便已了然。小王爺便一揮衣袖,自回寢中去了,隻留下一句:“奔走了一日,身子上總覺著乏,芳閨你來替我更衣。”
芳閨行禮稱是,伴隨白執瑜同離去。弄春看出幾分,推了推豆沙的手臂,麵上露出幾分調笑意味,豆沙也笑,反推回她的手。
眾姐妹玩鬨著,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都這樣晚了,我得回去了。”桂枝抬頭望天道。
“姐姐不怕,我同你一起回去。”豆沙說道。
“幾時你二人都這般熟絡,我竟不知曉。”弄春玩笑道。
“我同桂枝姐姐住得近些,一起回去也有個照應。”豆沙回答道,邊走過去,挽起桂枝一隻手臂,向著她笑了笑。
“倒也是呢,時候不早了,碧穗,我們也該回去了。”弄春說道,碧穗也應了一聲。
四人有說有笑地走了一路,不過桂枝同豆沙住在南邊,碧穗同弄春的居所則在北邊,於是未有幾時,便分道揚鑣。
且說芳閨隨小王爺一同回房,正服侍其淨手濯麵,說著:“這裡人手不夠,我再去喚幾個姑娘。”
“不必了。”執瑜說道。
約莫一刻鐘時間過去,執瑜忽地開口道:“你似乎不怎樣和姑娘們一起。”
芳閨臉色似乎有一瞬呆愣,徐徐開口道:“唔……我性子同她們兩樣,自玩不到一處去。”
“我與兄長也是不同性子的人,卻不似你們那般生分。”不過似乎他自己也覺著這樣說太牽強,便又道:“若是真不喜歡不在一處便罷了。”
芳閨思慮著什麼,忽然著急道:“王爺可是聽了什麼人的讒言,那些個,渾是胡謅的。”
“從來沒人說過你什麼,自己反倒失了分寸。”執瑜嗆道。
芳閨這才緩緩低下頭,繼續梳理著手上絲絛般的長發。
小王爺扯著一隻袖子反複翻折著,板著張臉,儘力不顯出幾分情緒。隻是那張臉尚顯稚嫩,心緒總是太分明。
“罷了罷了,你回房去吧,我自己梳洗便是了。”
芳閨撇下工具,回身離去,留下銀梳落地的聲響。隻餘執瑜拾起梳子,直望著發愣,等人走得沒了影,才喚道:“梓蕊,梓蕊——”
草長鶯飛的時節,最不短的是舊年的回憶與柳絮般紛飛的心思。
豆沙在鬱蔥的叢間探看,很快便尋到一隻圓滾滾的蒲公英,伸手連根拔起,另一隻手小心翼翼攥著其細軟的根部。一邊小心翼翼嗬護著已摘下的蒲公英,一邊俯身在幾顆樹下的草間細細觀察。
豆沙自小眼神就好,才一炷香的功夫,就集了一把。她輕輕將成束的蒲公英放在手心端詳,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清點著。
“一,二,三……”
“統共有多少?”
“瑜爺兒,您怎的在此,先回屋吧,瞧著待會得下雨呢。”桂枝走到院中,她見了執瑜,是有些膽懼的,稍稍向後退了退,詢問道。
“今兒會下雨麼?”執瑜立起身,回頭一看,原是桂枝,重又俯下身,聲若呢喃:“若是有雨,這些草就找不見了。”
“爺兒在找什麼呢?”桂枝見他神色平和,輕籲一口氣,於是走到執瑜身邊,也俯下身瞧看,見了一團白絨球,方道:“原是婆婆丁,爺怎的突然想找這個?”
“沒什麼。”
“王爺平日裡總說看不清,俯著身也疲累,我來替您找吧。”
“不必了,你歇息去吧,你找到的可不算。”
桂枝笑臉盈盈,便道:“那我去讓她們給小王爺備著傘和披風,莫要著了寒氣。”說罷便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