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南城一……(1 / 2)

南城一中的夏季很熱,呼呼的涼風也吹不淡空中的乾燥。那兒的歸鳥很多,像是貪戀這座小城的溫情,一中裡種了許多梧桐樹,寬大的枝葉總喜歡在搖曳中款款落下,圍牆麵的投影,生動而鮮活。廣播裡時常響起你最愛聽的歌,唱著唱著,是我們一生一次的十七歲,令人長久的回味。

———題記

“程繁,你說他們現在會想什麼?”荀潯今年二十七歲,已經從南城一中畢業九年。

“你覺得我們現在在乾什麼?”程繁目不斜視,一步步走著,枯枝落葉被踩得“哢嚓”響。

“回顧母校啊。”荀潯垂著眼,盯著殘黃的葉子。

“那他們應該會想多年後的自己到底還會不會回到這個地方,就像找尋夢的起源。”程繁好像笑了一下,“走,看看我們兩個人的起源。”

程繁很高,走路時背總是挺得很直,高中時,荀潯曾無數次站在很遠處,一眼又一眼,明目張膽地看他。

程繁走了兩步,回頭,“荀潯?”

荀潯回了神,“程繁,你得牽我。”

程繁怔了一瞬,笑著伸手牽她,“我不牽你,也得學會向前走的啊。”

學校裡的人依舊很多,每到夏天的時候,好像又會變得跟季節一樣熱烈。

荀潯難得的撒了一次嬌,陽光照得她眼眶泛紅。

“學不會。”

荀潯問:“程繁,你猜我在高中的時候最喜歡做什麼?”

“你啊,最喜歡躲在我背後哭,可可憐憐的。”忽然一片葉子落在了她的發頂,程繁摸了摸她的頭。

“你看見了?”荀潯震驚,“我不信。”

程繁失笑:“我沒看見,但我知道。”

荀潯牽起嘴角,手指劃過他的衣袖,觸感滑滑的,像花瓣一樣,她笑:“那你不哄我?”

“以後不許哭了。”程繁攬住她的肩,“哪有這麼多值得讓你流眼淚的事?”

“就是有……”

比如你,我樂意。

南城一中種了許多梧桐樹,所以讓這個學校滿是生機,他們走到最古老的那棵下,荀潯有點興奮,“程繁你還記得這個嗎?

“嗯,你逃了晚自習就是為了躲在這棵樹下看星星。”

荀潯:“……”

我是想讓你記這個的嗎?

她剛開口:“我不……”

“你逃就算了,還不多穿點,風這麼大,也不叫上我。”程繁淡淡地說。

荀潯:“你這個三好學生會為來我逃課?”

程繁笑:“誰說不會?”

女生嘴角又揚了起來,她眨了眨眼睛,“程繁。”

“嗯?”程繁感覺她手冷,大掌包裹住一同揣在兜裡。

“你一直都在裝。”

“裝什麼?”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程繁停下,轉頭看她,驀地抱她:“荀潯,不然你覺得我們現在算什麼?”

“可你沒說過喜歡我。”

“我會很愛你的。”

荀潯低著眼:“好。”

“我以為你又要說不相信我,”程繁鬆開她,看見女生泛紅的眼圈,無奈又心疼,輕聲道:“你怎麼這麼容易掉眼淚,嗯?”

“我想你啊。”荀潯吸了吸鼻子。

程繁:“我在這兒。”

荀潯緊緊握著他的手:“我們第一次見麵,你還記得在哪兒嗎?”

程繁歎了口氣:“當然記得啊,在體育館,你搬器材,我幫了你。”

“不是。”

“?”程繁疑惑。

荀潯笑了下,“那是第三次。”她接著說:“第一次就在這棵樹下,我逃晚課剛好遇上值勤的你,但你放了我,沒記我的名字。”

程繁開玩笑:“荀潯,我可不想以這樣的方式記上你的名字,那天晚上天太黑了,路燈也沒開,我怕一個小姑娘在黑暗之中奔跑,摔了磕了不好,也就一次,我當一隻小貓路過了。”

荀潯撇嘴,“第二次你還和我說了話,記得嗎? ”

“我……”

“在禮堂。”

程繁笑著捏了下荀潯的臉,“一直計較著的?

“你也太不注意觀察了吧。”荀潯撥開他的手指,順勢勾住拉著。

“程繁,你冷不冷?”

“不冷。”

“可你手是冷的,”荀潯捧著他的手呼了一口熱氣,“我幫你暖暖。”

程繁卻縮回了手,溫和地道:“沒關係,你暖和就好。”

荀潯盯著他看,忽的鼻子發酸,知道他想自己承擔所有不適,哪怕一絲一毫的痛感,也明白有的人生來骨子裡流淌的血液都是溫柔的。

程繁很好,十七歲的程繁,無論幾歲的程繁,都是荀潯最喜歡最溫柔的人,他在她心裡,隻會永遠年輕,永遠值得。

荀潯眼睛酸脹,內心浮起痛人的要求。

“程繁,你抬頭看。”

“什麼。”他聽話照做。

“這是我二十七歲時的天空。”荀潯仰望著,嘴裡喃念。上空晴空萬寸,雲層像書寫時翻頁的紙張,散著棉花糖般的柔甜,微風一吹,流湧起動人的氣息。

程繁輕笑一聲:“很美。”

“和我們十七歲時看到的一樣的,對吧。”荀潯眯閉著眼,有淚從眼睫中溢出。

程繁沒說話,半晌才道:“同是一片天,怎麼會不一樣?”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程繁。”荀潯哽咽著。

程繁俯身,低聲說:“我知道。”

他們靠的近,近到完全可以看到對方眼裡倒影的彼此,近到仿佛空氣可以傳遞體溫,近到直接抵達彼此的心底。

荀潯眼睛睜的大大的,忽然眼淚掉下來,“可是,十七歲是我們,我們,我們……”

程繁低頭,輕輕吻上她的淚,溫柔得不像話。

“隻有十七歲的天空,是我們在一起的見證……”

“程繁……”荀潯輕聲喊,聲音帶著哭腔。

“我在。”程繁抱著她,很緊很緊。

“我是不是很奇怪?荀潯把臉埋進他的胸口,極力想把自己和他融為一體,生亦生,死亦死。

程繁溫柔地擦乾她的眼淚,說:“我們去見一見老師,好不好?”

荀潯的眼淚又湧了出來:“我不要……”

“乖,聽話,我們見一麵……”程繁依舊溫柔。

不知道是哪個字刺激到了荀潯,她突然激動地抬起腦袋,胡亂點頭,嘴裡急促地念:“好,好……我們見一麵,見麵……我們去見一麵……”

程繁牽著她,一步一步,走的很穩。

就像是要走到世界的儘頭,生命的儘頭,他們的儘頭。

荀潯死死的牽緊他的手。

“荀潯。”程繁突然喊她。

“欸。”

“我會永遠記住,十七歲那年的天空。”

荀潯僵住,像個木偶娃娃一樣,失去了人的掌控。

“是我愛你的見證。”

她回頭,看到了十七歲的程繁,穿著校服,正朝她笑。

淚光模糊又閃爍,程繁仍舊笑意盈盈,站在世界的中央。

荀潯咧嘴一笑,聽到———

“荀潯?”

恍然夢醒。

世界瞬刹消散,現實頃刻埋沒所有。

“你怎麼了? ”

荀潯愣愣轉身,下一秒,她淚如雨下。

那是她高中時的班主任,早已兩鬢斑白,歲月如鋒利的刃,在一張張臉龐上劃下,皺紋似林。

程繁,程繁呢……

“誰欺負你了?臉上全是眼淚。”班主任走進,也像現實世界越拉越近一般,血淋淋的。

“啊……”荀潯開口,聲音像不得救的哀鳴,眼神悲拗,“我……”

我,看不見程繁了……

荀潯臉上濕漉漉的,哽咽著:“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