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至此全是告一段落,豐收聽得難過,忍了半天終於還是滾下淚來。
“原來這紅衣竟是她的血染出來的,我……我……”豐收覺得心中有千百句話想說,可張口卻講不出來,她隻是覺得心疼,世道兩個字壓在一個人的頭上實在太重。
“她最後說可惜,是可惜什麼呢?”豐收抽抽鼻子,又忍不住遐想起來。
“或許可惜不能救下更多的人吧,留在城裡的父老鄉親想必難逃一劫。”
豐收點頭,又道:“也許可惜自己不是男子,否則她一身武藝,早可以上陣殺敵保家衛國,又何須做人姬妾像個物件一樣被人送來送去。”嘴上雖然這樣說,心裡卻想,若是一個身懷大才之人,僅僅因為是女人就被世人輕賤,那該說可惜的應該是製定了這個不公法則的世界。
如此一想,未免又要灰心,自語道:“我今日能坐在這裡品評她的不幸,實際不是她太不幸,隻是我太幸運而已。”
這句話聲音低得近乎耳語,錦源隻察覺她說在說話,卻一個字未曾聽到,忙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豐收忙掩飾地笑了笑,提高聲音對他說道:“我剛剛是想說,這位女俠不知在哪裡學得一身的武藝?按理說她一個弱女子,生的美麗,又是侍妾出身,琴棋書畫、歌舞彈唱,誰會教她習武呢?”
“你這麼一說,確實出奇。”錦源聽到妻子又問出他從未想過的問題,苦惱的摸著胡須思索,終於試探著給了個答案:“既然她是將軍的身邊人,也許將軍喜歡她,教她些武藝做閨中情趣也是尋常事。”
這個解釋中規中矩,倒也挑不出錯處,不過豐收總是不滿足於這樣缺乏想象力的答案,她說道:“也有一種可能,女俠姐姐可能是北朝安插在南朝的刺客,就等著她什麼時候刺殺了將軍,既然是刺客自然是有武功的啦。她臨終前歎的一句可惜,或許是可以沒能殺了那個殘暴不仁的將軍。”
錦源便十分讚同她所說的,兩人又一番探討,終究屬於空想了,當年的種種根由,早已淹沒在時間洪流之中。就像一個耐人尋味的謎題,想要解答,卻無法再找到正確答案,隻能各人心中自持觀點了。
兩人一路說去,意猶未儘,豐收又將許多書中千古留名的奇女子的故事搬出來講給錦源聽。從西施昭君,講到紅拂綠珠,從怎樣的生有意義,談到怎樣的死有價值。
小驢車一路緩緩而行,二人揮灑談笑,不覺竟已又過了半日,便已來到了城樓之下。
還未進城,豐收便察覺到與山村中大大不同的繁華來。城郭兩旁道路上有許多茶鋪、麵攤、小商販,吆喝聲此起彼伏的招呼著來往的行客。
繼續往前行,繞著城郭有一圈河流,想必是護城河了。河岸兩邊植滿綠柳,緊貼著河水的地方還密密匝匝地種著迎春花,此刻雖然正值冬月沒有綠葉,迎春花卻好像早早地透過寒冷發覺了春的存在,星星點點地開出金黃的花。
“哇,好漂亮啊!”豐收不可避免的還是產生了村裡人進城的興奮感,雖然她原來見過更多的高樓林立和燈紅酒綠,但是擺在眼前的新場景還是讓她不由自主地驚歎。
豐收的反應讓錦源心裡偷著樂,他說:“城裡更漂亮呢,你看了就知道了。”小驢車歡快地駛進縣城。
剛進了城沒多久,就聽見悠揚的暮鼓聲響起,太陽在鼓聲中一點點的沉落在城牆之下。
這鼓聲讓豐收產生了一股濃烈的曆史滄桑感,千年後的她也曾買了張門票上過鼓樓,看見一個大鼓空蕩蕩的佇立在那。此刻她雖未見到鼓樓,隻聽到聲音便體會到其中的厚重,一日日一年年,不知有多少人伴著晨鐘暮鼓起床、休息,真是人生代代無窮已,鼓聲年年聞相似。
“夕陽西下,飛鳥歸巢,錦大哥,我們去哪?”豐收幽幽地問道。
錦源笑道:“我們馬上也到了。”
錦源熟練地駕著車在縣城的小道裡左拐右轉,在一家位置偏僻的小客店門口停下了。
店夥聽到門口有動靜,立馬跑出來迎客,瞧見是錦源立馬更加親熱:“錦大爺,好久不見!可巧,您愛住的那間客房正好空著呢,馬上給您收拾出來,您先裡麵請。”
豐收從驢車上蹦下來,店夥瞧她一眼,笑道:“錦大爺恭喜啊,有了位這麼好的夫人,路上也不寂寞了。”
小店雖小,服務卻極其殷勤。幫著錦源停好驢車喂上草料,又是打水洗臉洗手,又是上熱茶點心,雖然房子簡陋,但讓豐收硬是感受了五星級體驗。
被褥一眼看去也是乾淨舒適,豐收趕了一天的路早累壞了,往床上一座就要歪下。錦源笑著攔她:“彆忙躺,出去吃了晚飯再休息吧。”
於是二人又重新下樓,剛走到大街上,忽聽背後有一人高聲喊道:“錦源!錦源!”豐收回頭望去,卻不知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