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會宰人,酒比菜貴多了。”女老板笑了,像是招架不住她。
周濂月一直站在南笳的側後方,冷冷淡淡地旁觀。
女老板轉頭,看過去,“你男朋友啊?”
南笳故意露出個羞澀的表情,“帥吧。”
女老板比個大拇指,“送你們一個小食拚盤。”
“什麼啊,我的臉還沒有他的好使嗎?”
結束對話,南笳帶著周濂月去窗邊坐下。
方形鋼管的窗框,最上麵一道橫杆掛著盞礦燈改造的壁燈,投落幽黃的光。
老板端上檸檬水,送來菜單和酒單。
南笳說:“我們先吃飯,等一下再喝酒。”
她將菜單遞給周濂月。
周濂月不接,“你點就行。”
南笳報菜品似的點了串自己愛吃的。
老板說:“怎麼還吃這幾道啊?不膩?新菜不嘗嘗嗎?”
“下回吧。萬一踩雷呢?我是不要緊,我對麵這位很挑的。”
老板笑了,收了菜單,去通知後廚。
南笳一手托腮,一手端起水杯喝水,目光不經意略過周濂月。
他合襯的白色襯衫,衣袖挽起露出的小臂,嶙峋的腕骨,以及銀色的機械手表。
過分清標的男人,與任何有人氣的地方都格格不入,除非是在他那素靜得適合參禪的私人餐廳裡。
菜上得很慢,先端上了餐前的無花果核桃麵包。
南笳自小籃子裡拿一個,撕成小片。
她喜歡這裡的氣氛,音樂讓人舒緩,好像隨意說點什麼,也不會尷尬,於是她從自己之前的本行問起:“你會不會看話劇。”
周濂月稍稍側坐,一隻手臂撐在桌麵上,他正在喝水,玻璃杯放下時在桌麵上碰出一點輕響,“陪我妹妹看過。”
“她喜歡話劇?”
周濂月看她一眼,“你對她感興趣?”
南笳忙說:“我就隨便問問的。”
她怎麼會感知不到他以問作答的戒備。
她是他世界的邊緣人,任何事關他的隱私都是禁忌。
那還能聊什麼。
不過她無所謂。
周濂月何嘗不也在她世界的最邊緣。
吃完飯,雨好像也停了。
南笳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兒,“我們去陽台吧。”
這裡是住宅改建的,陽台麵積不大,隻支了幾張桌椅。
南笳叫他稍微等會兒,她去拿點酒。
片刻,她提著兩瓶啤酒再回到陽台,周濂月去欄杆那兒站著了,點了一支煙。
雨已經停了,可還有一種蛛網拂在臉上的濕潤感。
南笳走過去,遞了一瓶啤酒給周濂月。
他接過喝了一口,便隨意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欄杆是濕的,南笳也沒管,兩臂撐上去,喝兩口酒,眺向下方。
這裡的視野不好,也無所謂風景。
但雨天是獨特濾鏡,讓糟亂的一切,都被洇潤模糊出一種特殊美感。
忽略那些物體的實體,單單隻看倒影在濕漉漉地麵上的燈火,她覺得漂亮極了。
“周濂月。”南笳轉頭看身邊的人。
周濂月不應聲,垂下目光看她。
南笳向著他靠近一步,“你冷不冷?”
他出來沒穿著風衣。
周濂月仍然看她,還是不應聲。
南笳再靠近一步。
風吹卷一陣濕潤的香味送入鼻腔,來自她身上。
她突然一低頭,將額頭抵在了他肩膀上。
聲音好輕:“跟你說個秘密。”
呼吸輕拂在肩頭,隔著衣料依然感知到微熱。
周濂月:“你說。”
“你可以低一下頭嗎?”
周濂月依言低頭,她一下抬起臉,湊近到隻餘咫尺。
他們在呼吸對方的呼吸。
周濂月伸手,一把拊住她的後頸,卻不是要使她徹底挨上自己,而是讓她退遠了寸許。
“先說秘密。”
這種時候,他依然可以這樣冷靜理智。
真的很可怕。
南笳笑了聲,抬眼看著他,“……我以前……那方麵的體驗很糟糕。所以前幾次不是故意。以後我會克服。”
周濂月注視著她,“邵從安?”
“嗯哼。”南笳聳聳肩。
“你上回對鄭瀚倒很遊刃有餘。”
“你怎麼會看不出來,那是演技,還是你最不屑最低劣的那種。”
“我看你現在也像是演技。”
南笳笑得肩膀微顫,“那也得我敢。對你這種人,我還是說真話比較好。”
“現在是真話?”
“你覺得呢?”
她還是笑,眼底情緒卻一眼看不穿。
周濂月不再出聲,拊在她頸後的手掌微微一用力。
她再度湊近。
近到已然無法正常呼吸。
但他不再有下一步動作。
她抬眼,試圖去看他的目光,分析他的意圖,但好像,被眼鏡片過濾之後,任何目光都會變得冰冷而無意味。
她下意識要去摘他的眼鏡。
手被他一把攥住,拉下來放在他身側,再往後一帶。
他欺身往前,她後退,後背並沒有抵住欄杆,在這之前,他已伸臂,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閉眼好像是本能的反應。
她還是無法自控地發抖,但隻是最初。
像是沉入漩渦,掙紮無用,放棄一切徒勞的嘗試,當下陷的水流裹挾她,而她不得不認命時,她感覺到了一陣顫栗,來自於心靈。
因為沒有預料到,這樣冰冷的一個人,接吻起來這樣熱烈。
將她也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