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陽村去瞿陽城約有五六裡。村內有一張姓老嫗,年逾花甲。老嫗僅生得一子,又是晚來得子,始終分外疼愛。張氏早亡夫,獨子又在外走商,便獨自在家。
老嫗孤寂,時常撿來村外野狗野貓陪伴自己。
這日午後正暖,張氏一如往日般取了針線納起了鞋底。盼著兒子回來的時候好換上新鞋。一針一線,張氏納得仔細,過了許久仍然精神奕奕,倒是膝頭窩著的花貓早已闔了眼睛打起了盹。
忽然院落臥著的大黃起了身,衝到了院門口吠叫了幾聲後又回到了角落趴下了。
張氏起身去開門,原來是鄰裡的胡娘和王氏來訪。往日兩人到也常來,不過拉話家常。張氏暗思不知村裡又有了什麼新鮮事。
“張家婆婆,最近村裡不安生啊,到了晚上可要關好雞舍豬圈啊。”
“這是怎的?”張氏好久沒出院落了,也不知曉發生了什麼事。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大概天寒,村外野畜尋不得食,便跑到村裡來鬨。也不知是哪個貪嘴的,三番兩次來偷雞。前些日子我家的老母雞啊就這麼沒了,唉!本來也是個日日下金蛋的主啊。”
“莫不是黃鼠狼作怪?”
“這到不知。隻是啊上次丁子家的豬圈也被鬨騰了一番。幾隻豬的耳朵都被扯了去。看那豬身上的傷啊到似有利爪的。依我看啊肯定是妖物作祟。”
“噗哧,”胡娘笑出聲來,“王嬸嬸,這哪裡的話,有什妖物來扯豬耳朵玩啊。我說啊,準是野狼崽子乾的!”
王氏和張氏也笑開了,“這不說著玩嘛。”
正說著,張氏屋裡走出一白一黃兩隻貓來。兩貓走至張氏身邊使勁地蹭著她的褲腿,不一會就都沒骨頭似的軟倒在她腳邊。
“張家婆婆,你到是愛撿這些個畜生,看你一狗三貓的,好不熱鬨。”
“唉,老頭子去了後兒子也不常在家,我這還不是冷清麼,想有幾個伴也好。” 張氏無奈地歎了口氣,自己的孤寂自身知啊。
胡娘和王氏又哪裡不知張氏的苦楚,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王氏見氣氛有些個沉悶了,趕忙轉了個話頭,“張家婆婆,你這白貓還真大,也有幾年了吧?”
一說起自己的貓兒狗兒來,張氏一下精神了許多,之前的鬱悶也一掃而空。“是啊是啊,這白貓兒可有個九載了吧。那黃貓也六載了,倒是我膝頭上這小的是前幾日剛撿來不久的,這家夥可粘我得緊誒。”張氏揉了揉膝頭貓兒腦袋,後者舒服地梗直了脖子。
“呦,那白貓有九載了啊。你們可聽過貓兒養過十載變會成精。”胡娘一臉神秘道。
“就你這嘴,儘知道瞎掰。”王氏白了她一眼。
“這個我到是也聽過。小時候我娘也說有些過了十載的老貓尾巴會分叉,那就成了怪,會說話,還吃人呢。”張氏一臉笑意地繼續撓著膝頭的花貓,道,“我自會看著我家的貓兒們,那尾巴啊要是分了叉我就拿個剪子剪了它,看它怎麼成精。”
說罷,三人都笑了起來。花貓腦袋一縮,又蜷成了團乖乖伏在張氏膝頭上。
正當三個姑婆聊得歡暢,大黃狗又起了身在院門口狂吠。張氏還沒來得及去開門,就有一人冒然推門而進,快步走向張氏伏跪在了一邊。張氏仔細一看卻見那人正是同兒子一道行商的錢大。
此時錢大滿麵淒色,淚流滿麵地告知張氏驚天噩耗。
原來幾日前錢大和張初走商竟路遇劫匪攔截。張初不甘被劫一車貨物,稍有抵抗之下便慘遭殺害。現張初屍身便在院外停著。
乍聽噩耗,張氏呆怔片刻後才跌跌撞撞地向院外走去。一見門外牛車上蓋著草席的屍身,張氏不禁撲上前去伏在屍身上嚎啕大哭。老婦悲慟欲絕,猛然一口氣提不上,竟哭得昏死過去了。
好在身邊幾人扶的伏,掐的掐,不一會兒張氏便轉醒。
睜開眼睛的張氏眼神無光,淚流不止,竟是沒了生念。
自此,老嫗臥床不起,神智漸漸不清,日日口中喃喃喚著愛子。鄰裡眾人見此也分外不忍。錢大憐張氏孤苦,自發將張初屍身安置於張氏裡屋,又趕去告知張氏遠親。
不日後,張氏侄子張全聞訊帶來棺木安置表哥下葬。
張全趕至信陽村見到姑母張氏時已是三日後的日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