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可能會被拆穿,但這個謊言被拆穿的可能性要小許多。無論對方信還是不信,都不能直接了當斷定自己在撒謊。
而且,這是而今看來最快的能了解這個世界的辦法了。
“你還好嗎?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顏竹醞釀了一會,終於抬腳朝石床上的人走去。
“還好。”
顏竹瞧她神色無波,完全看不出任何身負重傷的跡象,便也放平了心。
走近了,她才看清她的模樣,那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睛原是漂亮的琥珀色。
隻是沒有神采,似是察覺到她的接近,小姑娘略路偏頭定在了一個方向。
“你……”
顏竹想到某種可能性,震驚得連她反複斟酌的話都忘了說。
她拿起手在她麵前揮了揮,不見那雙眼中的瞳跟著手動。
猜測被證實,顏竹看著麵前臉色蒼白,身上還有些血汙的小姑娘,心中本就有的憐惜之意更重了些。
“你…你看不見了嗎?”
聲音很輕,說者好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暫時看不見了。”
宋溫凊並沒有避諱。
其實映著光還是能瞧見些的,她瞧見了影影綽綽好像在慢慢靠近自己的身影。
顏竹沉默下來。
“你……”
話說出口又迅速泄氣。
她竟是不知怎麼安慰。
“過幾日能恢複嗎?”
“不知道。”
對方語氣平淡,隻回了三個字。
但三個字好像往顏竹心上敲了三下,她看著眼前人平靜的眉眼,突然很想問問她之前究竟遭遇了些什麼。
在她的世界裡,像這般大的小姑娘還在上初中或是高中,被父母師長很好地保護著……
可…太唐突了。
她對她而言,應該隻是個過路人。
不合適,不合適,不合適……
顏竹念了三遍,勉強將湧到喉嚨口的酸澀咽下。
“興許…過段時日就會好的……”
安慰的話在現實麵前顯得很是蒼白,顏竹生出一種無力感,她還想補充些什麼去安慰,卻見眼前人微微眯起眼睛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有什麼正在接近。
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顏竹能聽到自己清淺的呼吸聲。
而後,便是逐漸清晰的鱗片滑過沙礫碰撞出的聲音。
地麵也開始微微顫抖,震起了無數灰塵。
比“嘶嘶”吸氣音先到來的是讓人想捂鼻的腥味,隨後,一雙冷漠的明黃色豎瞳在視野中出現。
顏竹的心臟在瘋狂跳動著,她驚歎於這條難以判斷具體體型的黑色巨蟒。
它的蛇腦甚至碩大得探不進山洞。以至於,它隻能陰險地吐著猩紅的信子,嘴邊不斷流下難聞的液體。
一切的一切,太超乎顏竹以往的認知。
腳下好像生了根,她久久呆立在原地,忘記了移動身體。
“過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響,顏竹緩慢地轉動脖子循聲望過去。
石床上的小姑娘已經坐直了身體,她手中攥著的那把有乾涸血跡的劍已經煥然一新,正一閃一閃地發著亮光。
不知為何,顏竹覺得那把劍好像…在高興…?
她小心看了眼黑蟒,咬了咬牙,開始拖著發軟的腳往宋溫凊那裡靠近。
隻是才剛剛邁出一步,黑蛇似乎便覺得不快了。它張開嘴吼了一聲,腥臭的風刮得顏竹差點跌倒。
而宋溫凊就是在這時候出的劍。
風吹得她發絲輕飄,宋溫凊微微偏頭,唇邊多了分不易察覺的笑意。她揮劍,劍光如虹,準確地斬在了黑蟒張開的大口裡。
一招,僅是一招。
劍氣蕩平了頭頂的山體,巨石倒塌的轟鳴聲蓋過了黑蟒痛楚的嘶吼。蟒蛇的巨大身軀隨後倒下,頭顱將大地砸出了一個坑,霎時間沙土飛揚。
顏竹捂住口鼻小小咳嗽了幾聲。
待泥沙散去,周圍的景象也變了副模樣。
山頂被削掉,頭上的太陽大大方方地向說不清有幾年沒照進過陽光的陰暗土地上播撒光芒。
原先的洞口被黑蟒小山般的身軀堵了個嚴嚴實實,從它身上流下的黑紅色的血很快彙聚成了一條細小河流,正慢慢流淌進地勢較低的山洞中。
顏竹呆立許久,終於想起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她轉頭看向了好像弱不禁風的倚在石壁上的少女,突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但,她臉色明顯比剛才更蒼白了些。
顏竹敏銳地發覺了這一點。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們不能在這裡久呆了。”
對方輕輕頷首。
“不過…現在似乎隻能從上麵出去……”
我不會飛。
顏竹想說,隻是被搶了先。
“你廚藝如何?”
少女看向她,還是那副冷情冷心的模樣,音色也冷,話說出口像蒙了層霜。
顏竹被這毫不相乾的問題搞得一愣,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還…還不錯。”她回答。
事實上,是相當不錯。
父母離異後,她就自己一個人住在從前他們一家住的空曠彆墅裡。除了偶爾會有阿姨來打掃衛生順便做頓飯之外,大多數情況下,她都是自己照顧自己。
所以顏竹自小就習得了一套好廚藝。
似乎是對這個答案很滿意,話說完,顏竹便見對方點了點頭。
“那我們把這條黑錦蟒烤了吃。”
烤了吃?!
不對……等等,黑錦蟒?!
顏竹瞪圓了眼睛——這妖獸名字怎麼跟她那本小說裡寫的黑蟒蛇的名字一模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