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諸位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下樓時,一樓用餐的客人談話聲飄入顏竹的耳中。
這裡是個邊陲小鎮,行走者多為魔修,卻也不乏其他身份的人。在這個世界,凡人早與修士共處,不少大族還會外雇厲害的修士護佑或是想辦法搭上修仙宗門的關係尋求庇佑。
顏竹雖瞧不出誰是修士誰是凡人,但不妨礙她對幾人的談話產生興趣。
便聽一人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大家今日聚集在一起,不就是為了那件事嗎?”
他又看了看外麵街上走動的人,刀疤臉上露出一抹煩躁,“該死的,怎麼感覺來的人越來越多了…這樣下去,咱們根本沒有優勢啊!”
“彆擔心,那入場券可不是容易搞到的。”
坐這男人旁邊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順便還朝顏竹的方向瞥了一眼。他早發現這女子在偷聽,隻是…這人身上雖無靈力,但那副相貌卻不似凡人所有。
可彆是什麼老怪物的惡趣味,那群人最喜歡掩蓋自己修為故意裝成這樣了。
看不透,實在是看不透。
他同周圍的同伴交流了一下眼神,發現他們也是這般心思,便將攻擊意圖按壓住了。
“他出關固然是大事,”最初提起這個話題的人搖了搖頭,“可你們誰知那邊發生了什麼?”
“那邊?”
顏竹還沒能完全適應這個新世界,依舊保存有現代社會的習慣,根本不知道自己剛剛差點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她聽到“那邊”這個詞出現的時候還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他們可能在說“正道修士那邊”。
果不其然,幾人很快談到了靈蘊道宗。
“你們可知那大名鼎鼎的掌門首徒,號稱新一代修士第一的宋溫凊?”
顏竹的心因這個名字被提了起來,她不由得屏住呼吸等待這些人的下一句話。
“走了。”
清清冷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直接打斷了她的思緒,也惹得那幾人停下談話看了兩人一眼。
顏竹抬起頭,發現宋溫凊已經走至了門邊。眼看人就要走出門,她隻能立馬抬腳跟過去。
“真想聽聽他們說宋溫凊的事情……”
默默跟在小姑娘後麵,顏竹不無遺憾地想。
“不知道她如今幾歲了,又做成了什麼大事,竟然都傳到了遙遠的西洲這裡……”
她想著,眉眼不禁飛揚起來。
宋溫凊卻是滿心鬱氣,她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連西洲的修士都知曉了此事。
她抬起頭,琥珀色的眸映出熱鬨世間。
可笑。
她並非魔修,卻也不被正道所容。
這偌大天地,竟無一席可供她棲身之處。
宋溫凊突然生出了一種無法言說的無邊的孤獨。
是廣袤的大地上刮起的一陣風,不知從何而起,久久不能止。她被這片大陸放逐,從此沒有歸途。
等待她的隻有流浪,永不停息地流浪……
“要不要牽我的手?”
宋溫凊紛亂的思緒被突然插入的聲音打斷,無邊的孤寂感隨之而止。
四周喧鬨嘈雜,這句話她卻聽得分明。
……
街上人來人往,走動的人明顯比昨天要多了不少。
顏竹注意到前方的身影在移動時似乎變得吃力了些。不僅速度明顯放緩了,還總會差點與人相撞。
雖說那人在最後一刻總會停下步子,準確調整方向,成功避免。
她蹙起了眉,快步走了至她身邊。
“要不要牽我的手?”
聲音很小,隻夠兩個人聽見。
銀製麵具後的那雙眼睛盯住了她,瞳中映出她仰頭說話的模樣。
宋溫凊已經能看見事物的形狀,她的眼睛正在恢複,這是這些天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之一。
她低頭看向突然來到自己麵前的人。
除受傷救那次,這是第二次她們湊得如此之近,以至於她能模糊瞧見她五官的輪廓。
宋溫凊默默在腦海中勾勒她的模樣。
她對這個人很好奇,她的身份、樣貌,還有她救自己的動機。
顏竹不知她心中所想,隻是耐心等待著她的答案。期間,她忍不住低眸瞄了許多次少女自然垂落在身側的手。
“不用。”
拒絕的聲音聽起來很生硬。
“我自己可以走。”
顏竹硬生生停住了自己要去牽手的動作,有些無措地抿了抿唇,“那你——”
話語截斷在此處。
顏竹不解地低下頭,看向這人突然抓在自己手腕的手。她張了張口,來得及發問就被一股力道拽進了對方懷中。
略苦的冷香鑽入鼻腔。
“閣下是什麼意思?”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像含了冰渣子,語氣冷漠疏離,不難聽出其中明顯帶有的敵意。
顏竹顧不上磕得生疼的額頭,趕忙偏頭抬眼望過去。
隻見原先她站立的地方已是塵土飛揚,有個生著羊角,長著獅子臉,身軀似牛,雙蹄像馬的巨大怪物趴在那裡。其背上還坐這一個粉雕玉琢,莫約七八歲的小女孩。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女孩那雙大而圓如黑葡般的眼睛停在了顏竹身上。
她歪了歪頭,原本無表情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抹燦爛又天真的笑。她抬起了手,指尖直指顏竹所在的方向,稚嫩的童聲好像在同誰撒嬌,話的內容卻讓人遍體生寒。
她說:“哥哥,我要她。”
一個身穿黑色錦雲服,頭戴玉冠的俊美男子從她身後緩步走出。他生著雙稍稍上揚的眼,唇邊帶著淡淡笑意,瞧起來莫名有些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