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晚蓮始終凝視他的動作,有了隱約的判斷。正要開口,楊泠澈倏地抬眼,輕鬆地笑了笑,搖頭。
花晚蓮動了動唇,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也提起筷子,慢慢揀著分給自己的菜吃。居然味道不錯,幾乎令人感到荒謬。
楊泠澈把那盆水煮魚吃了個乾淨,徑自起身去長榻躺下,閉眼狀似睡了,始終沒有再說話。
花晚蓮仍坐在桌前,定定望了他好一會兒,出門喚進阿福。阿福倒機靈,沒發出半絲響動,麻利地收拾完桌子退出房。
花晚蓮悄悄走到長榻邊,扯過條毯子輕輕給楊泠澈蓋好。見他沒有睜眼醒來的意思,靜靜站著端詳一陣,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偷偷探了探他鼻息,感到呼吸沉穩悠長,似乎真的已睡熟,才無聲歎口氣,轉身去床上休息。
楊泠澈氣息的溫熱還留在指尖,花晚蓮沒想到,自己竟很快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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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晚蓮是被窗外細微的交談聲驚醒的。
他眉心一跳,沒有立即睜眼,屏息凝神不動聲色,想先等待片刻,卻聽左近熟悉嗓音嘟噥道:“哎呀,怎麼那麼多廢話,吵醒了。”
花晚蓮瞬間翻身坐起,扭過頭去,就見楊泠澈正坐在桌上,扇子搖在手裡,長腿交疊,悠閒地晃著腳,也不知這麼坐了多久,支頤偏頭瞧著花晚蓮,笑吟吟的。
不待花晚蓮開口,楊泠澈就豎起食指點在紅潤唇前,示意噤聲。花晚蓮頷首,悄無聲息跳下床,淡然整理一下衣服。
窗外一個女人不懷好意道:“那個姓花的小白臉可彆弄死了,歸我。”聽著略有熟悉,似乎是先前坐在櫃台裡的女人。
“沒出息,你就喜歡小白臉。”接話的粗啞男人聲音充滿不屑,“姓楊的怎麼看不上?還以為你這回兩個都要呢。”
先前的女人譏道:“姓楊的嬉皮笑臉,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我喜歡乖的。”
又一個吊得高高的清脆女聲插嘴:“不行啊姐姐,怎麼能不分我一個呢!姓花的讓了你,姓楊的就給我吧!我可是喜歡他那雙眼睛喜歡得緊呢!”
花晚蓮麵無表情地聽著,暗想,原來進門就認出身份了。
楊泠澈掌中扇子“啪”一聲合攏,忽然開口:“能被菜刀姑姑欽定‘不是好東西’,楊某實在三生有幸。還要多謝摘葉仙子收留,否則花公子一個人被挑走了,剩下楊某獨個兒得多寂寞。”他拖著長調慢悠悠道,“不過分贓這活兒吧,楊某覺得還是應該到手了再乾,不然白高興一場,豈不傷感情,秦門客棧的各位當家們覺得,楊某說得對也不對?”
霎時萬籟俱寂。
緊接著“嘭”“嘭”“嘭”連響,門窗被猛烈衝開,男女老少七個人接二連三跳進房內,幾人武器亦俱已握在手。其中兩張熟麵孔,適才櫃台後的女人手提兩把菜刀,不用猜便知道是“菜刀姑姑”,阿福則跟在最後。
七人齊齊盯著楊泠澈和花晚蓮,滿臉狠辣貪婪之色。
楊泠澈卻沒再開口,似笑非笑,目光慢慢地從幾人臉上掃過。
花晚蓮隻斜瞟一眼,便又去瞧楊泠澈。楊泠澈還是那麼悠然自得地坐著,收攏的扇子在指間旋轉,臉上笑容卻不再瀟灑可愛——明眸輕蔑半眯,嘴角嘲弄微提,銀白月光灑在他身上,清冷絕塵,邪氣又狂放。
花晚蓮凝視他稍顯陌生的臉龐,心跳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