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情劍道

----生於亂世身不由己，但是能有一份自保的能力也是好的。

秋初，夏暑未褪。正午炙陽，人不免感到燥熱。

嫻自懷中取出冰綠色墨竹紋的手帕擦拭額際薄汗，微鬆了鬆青底菊紋的友禪染小振袖，蓮步輕移，就近走到回廊中陰涼近水處。正欲就座休息時，嫻一瞥之下看到父親大人與哥哥在就近的茶室內邊行茶道邊閒談。

嫻見了也沒在意，不過秉承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自保之道，她還是決定忍忍太陽到彆處再休息。此時突然聽到哥哥大人清和的嗓音：“父親大人，阿市每日似乎很忙碌，日程安排得頗緊。”

“阿市雖小，卻是極要強的，從沒懈怠過。”

“正是。儘管如此，我還是希望父親大人能允許阿市和小椴一同修習劍術。”精藏的語氣出奇地誠懇和堅定。

唔，既然是在討論她的問題，那麼果然還是留下來聽個究竟吧。思及此，嫻收回腳步，從容地跪坐到離門不遠的走廊地板上，將將能聽到對話的地方。

父親大人半晌未答，隻是雙手托起粗陶碗，一手扶底，一手觸緣，細細地旋轉，淺淺地啜了一口。淡淡升騰的霧氣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父親大人沉默不語，哥哥也不急，輕輕地用水舀添水，等待水的沸騰。哥哥耐心十足，神色淡定。

父親大人放下茶碗，淡淡的扔出一句“說吧。”就又不言語了。

哥哥臉上神色如常，平聲道：“現下時局混亂，雖不到人人自危之境，但距那時亦不遠矣。天皇無能，早已形同虛設。長洲一派蠢蠢欲動，幕府內鬥紛亂，平民與武士間的矛盾日益激化，洋人似乎有混水摸魚之意。此時雖風平浪靜，不過表象罷了。不出十年必然天下大亂。那時隻怕吾等貴族劫難深矣。信長公本能寺之變自焚後，丹羽氏依附豐臣手下。然而戰國時局變幻莫測，竟然是德川一族成為了最終的勝者。幕府伊始，貴族的權力很快被剝奪，丹羽家亦無幸免。日後波動不知丹羽之姓尚將存焉？精藏以為，不若早令弟弟妹妹學習劍術，以求多一分自保之力。”

“精藏，不可對天皇不敬。”父親大人低斥。他雙眉成結，眼眸半垂，轉著茶碗的雙手漸漸停下，隻鬆鬆捧了茶碗。隻是此時茶涼，霧褪。整個人身上透著攝人的陰鬱。

“是，兒知錯。不過兒以為未雨綢繆好過措手不及，日後變故不可不慮”丹羽精藏頓了頓咬咬牙又繼續道“兒不知丹羽家的男子日後能不能在亂世中自保並繼承丹羽姓氏，因此兩個未嫁的妹妹也要當作家主儲備來訓練了。”

“嫻不用。”父親大人放下冷掉的抹茶肅然說“不過，能讓她一同習武，日後必有用處。”

“父親大人此話是—”精藏不解地問。

“為阿市備下羽織，令阿市與小椴一同學習劍術吧。”

“是。”此時水燒開，精藏動作優雅地行起茶道。

到此處，嫻知道關於她的話題已經終了。於是振袖起身，奕奕然離開了茶室。許是休息妥當，許是心緒波動，炙陽在上，也沒讓她有半點感覺。

回房後嫻取紫砂壺沏一壺清淡的鐵觀音，漫漫啜飲，任由幽幽的蘭花香氣縈繞於室內。她坐到平日常坐的貴妃椅上，合上雙目，細細思索起今日聽到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