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之若無其事回到辦公室,像真的隻是去了趟衛生間。同事還沒人知道酈之考研的事,一來沒落停的事酈之覺得沒必要宣揚;二來萬一沒考上,免不了成為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背後聊彆人的事情有時是陌生同事間迅速拉進距離的話題,有時是“關係好”的同事間僅有的談資。本對此嗤之以鼻的酈之卻漸漸發現在一個單位的生態中,知道些背後的關係網尤為重要,不為彆的,隻為保護自己。
薑黎大手一揮不屑一顧:“想知道八卦有什麼的,我最喜歡聊八卦了,不然什麼時候得罪了誰還傻嗬嗬和人哥倆好呢!”說著手還不老實,蹂躪著酈之的臉蛋,“你以為就你八卦彆人呢,就你這張綠茶臉,在你踏入你們單位的第一個小時內,你背後的金主就會被辦公室大姐們扒得徹徹底底!”
“你才綠茶臉呢!”酈之反駁得很心虛,因為自己的確長了一張清冷又嬌柔的臉,放進職場就是一個臉上寫著“生人勿進,什麼都不會乾,有事彆找我”的花瓶。
但就是這張綠茶臉在入職半年後便憑借強大的領悟力悲催地成為了筆杆子,並因為從小懂得察言觀色,性格細致認真,在秘書崗位上迅速成長,領導都說她是”天生乾秘書的料“。
就這樣,酈之花瓶的謠言不攻自破,至於背後金主嘛...
雖然酈之很想底氣十足地說,我是憑自己真才實乾應聘進來的!但...確實不是。
酈之的表哥是這家企業的CHO(人力資源總監),酈之大學學的是藝術類專業,正兒八經應聘的話專業並不對口,所以靠表哥的關係成功空降。
酈之雖然從來不以關係戶自居,工作成績有目共睹,但公司內部從來都是四麵漏風的牆,新人背景永遠都是老員工要最先了解的內容,以便見人下菜碟。
一開始酈之還不想靠家裡,覺得掉價,現在真想罵醒有這種想法的自己,有資源不知道好好利用才是傻呢,請把軟飯往我臉上狠狠地拍!工作能力得到認可,住著公司一居的單身宿舍,工資足夠單身狗吃喝玩樂,身邊還有同在北漂的閨蜜...應該知足的。
7月初,收到錄取通知書後,酈之想了想發了條朋友圈。不為彆的,就是炫耀。本來想彆那麼高調,但又為自己委屈,就是要昭告全世界,小學渣也考上R大啦!
一張錄取通知書,一張安陵容“父親,母親,我入選了”的表情包,文案嘛...酈之猶豫片刻,嘴唇一勾敲下兩個字:謝邀。
這種朋友圈意料之中的獲得了各路人馬的點讚,“果然比發自拍有牌麵”酈之竊喜,還是很有成就感嘛。
“惡心!”薑黎像是住在朋友圈裡,秒讚後又來私聊,“請客!”
酈之也開心:“今晚來侍寢麼?”
“洗乾淨等著本宮!”
酈之放下手機看向窗外的華燈初上,25歲的年紀,已工作3年,被介紹過幾個相親對象,與其中一個短暫接觸過幾個月,自己以為兩人正在交往,對方卻好似認為隻是在了解階段,所以同時“了解”著好幾個。
最終酈之在以為正在戀愛的時候被告知自己被“淘汰”了,理由是年紀較大且無房。
酈之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傷心,反而有些如釋重負,並且越來越清晰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薑黎知道後反而很生氣,她怒斥著那位自己甚至還沒來得及見麵的所謂“閨蜜男友”:我姐們有車有錢,居有定所,正值妙齡,輪得著他嫌棄了!
酈之雖然覺得薑黎對自己可能有點閨蜜濾鏡,首先存款僅僅五位數好像不算有錢,其次妙齡好像是指十六七八的姑娘,不過管他呢,姐妹說的都對!
“哎,”薑黎拎著啤酒罐靠坐在窗邊,難得放輕音量,“我覺得我挺幸運的。”
酈之迷離著雙眼扭頭看她:“你個富婆當然幸運了。”薑黎是一家大型模特公司的經紀,被大把鮮肉圍繞著,賺得也盆滿缽滿,不過滿世界飛也是個辛苦錢。
“是啊,我有錢有臉,”薑黎對上酈之的目光,定定看著,“還有你呀。你知道我為什麼能在這個冷冰冰的城市呆這麼多年麼,因為有你在,我才不覺得孤單。所以我知足得很。”
“每次喝了酒就這樣。”酈之習以為常,望著窗外發呆。
薑黎搖搖頭:“咱倆認識十年了酈之,你心裡想什麼我清清楚楚,我覺得知足,但你並不覺得。”
酈之依舊看著窗外,默不作聲。在酒精作用下,眼中馬路上的燈光混合在一起,迷離、遙遠、濃烈。
“那年你寫的稿子你們領導第一次一個字都沒改的時候,你和你那個相親對象所謂分手的時候,還有你今天考上研...你每次大喜大悲的時候都這樣喝酒、發呆,”薑黎一口氣沒說完卻漲紅了臉,不自覺提高了音量,“你實際並不在意於這些外人看來圓滿的生活,你還是想讓他看到,對不對?”
酈之還是不說話,不知道說什麼,因為薑黎說的都對。這麼多年,遇到開心的事、難過的事、生氣的事都想讓他知道,明明知道對方已經不在意了,但是發朋友圈還是會被他有沒有點讚而牽動情緒。
“怎麼辦呢?我做錯了事,不敢打擾他,連想想的資格都沒有了麼,”酈之輕輕開口,“我以愧疚之名,行思念之事,自我感動總行了吧。”
薑黎噤了聲,輕輕攬住身邊薄薄的人兒:“你已經自我折磨這麼多年,該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