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張莘說著,便要放下書包,“我來上網。”
陳津述拉住張莘,皺著眉頭,“得了吧,小祖宗,是我媽讓你來的吧,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你跟她說,我不會回去的,你走吧。”
“陳津述!”張莘著急了,她沒想到陳津述會變成這樣,一點都不像她認識的陳津述了。
“你難道要一直墮落下去嗎?你就打算一直跟著他們在網吧裡混一輩子?”張莘大聲罵道。
一旁的人聽了,語氣裡帶著生氣,“哎,陳津述,你這朋友怎麼這樣說。”
陳津述也不耐煩地看著張莘,狠心地說:“張莘,你以為你誰啊,你憑什麼管我?”
“好,”張莘背好書包,準備走,“我不會再管你了。”
張莘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陳津述的媽媽,宋老師,她很抱歉地說道:“對不起,宋阿姨,我沒能把他勸回來。”
宋阿姨輕輕地搖搖頭:“沒關係,莘莘。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不是你的錯。我雖然身為他的母親,但我也隻能在適時的時候引導他走向正道。就算今日我從網吧把他強行地帶走,他以後也許還是會犯同樣的錯誤,我不可能次次都能夠在他身邊幫助他。隻有他自己明白才行,因為畢竟以後的路是要他自己走的。”
張莘雖然當時聽不太明白,但她心裡卻像被扔進了一塊石頭,蕩起了層層漣漪。
陳津述沒有回頭,在畢業考考得一塌塗地,最多隻能上個較差大學的附中。而張莘和唐蕁的分上一中是綽綽有餘的。
那天拍畢業照,張莘和唐蕁兩個很高興,她們已經約定好了在一中相見。
但陳津述卻不敢靠近她們,不是不敢,是已經不能了。他們之間像隔著一條河,她們在船上順流而下,而他一個人在岸邊拚命地追,直到再也看不見。
暑假開始的那幾天,唐蕁去了她姑姑家,離大榕小學和張莘的家很遠。於是她們加了Q.Q,在還是老年機的那個時候,打一段話都如此艱難。
但唐蕁每天都會在Q.Q上和張莘分享她今天學到的有關初中的內容,一些好的資料,一些整理的筆記。
其實,有很多學霸都不願意分享他們的筆記,但唐蕁不在意,張莘也不在意,有個人能和你一起進步,是件多麼幸福的事啊。
可是有一天,有一個消息卻擊垮了張莘所有的防備。
張莘的老年機“滴滴”地響了幾聲,是同班同學給張莘發來的一條消息。
老楊:張莘,你知道嗎,唐蕁死了。
張莘收到消息的那一刻手都在抖。
老楊:聽說是因為不小心掉進河裡去了,她的鞋子都在岸邊。
張莘不相信。怎麼可能,明明前一天還在給她發消息的人,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張莘雙手顫抖著發著消息:屍體找到了嗎
張莘心中仍在想,會不會那鞋子是唐蕁不小心落那兒了,會不會唐蕁是去彆的地方去了,隻是忘了時間,忘了回來。
老楊:找到了
那一刻,張莘才明白,原來離彆來得猝不及防,她都還沒有準備好。
可是,真正的離彆,沒有孤帆遠影,沒有長江天際流,沒有勸君更儘一杯酒,隻是在如往常一樣的清晨,有人留在了昨天,永遠地留在了那個炙熱的盛夏。
如果可以,張莘希望自己可以帶著她的那一份對未來的期望,一起向前。
—
在後來上初中的一個夜晚,張莘做了一個夢,她夢見她坐在一列陳舊火車上。
窗外晚霞滿天,那樣溫柔、美麗、平靜。火車開得很慢,她看見了唐蕁。
她問她,她這些年去哪兒了?
她說她隻是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旅行。
“真的?”
“真的。”
“那那隻鞋子呢?”
“是我故意放在那兒的。”
“不許騙我,騙我是小狗。”
“嗯。”
張莘醒來,原來隻是一個夢。
“可是你為什麼過了這麼久才來我的夢裡?你知不知道,唐蕁,我好想你……”
—
暑假臨近結束,就意味著張莘和陳津述要分開了。那天,張莘拖著行李,要去住在厘川市的小姨家。厘川市距大榕鎮差不多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臨行前,陳津述來送彆。
他與張莘離了一段距離,不敢上前。隻是遠遠地站著與她說話:“張莘,你要去一中了嗎?可不可以等……”
張莘沒等陳津述說完,打斷了他的話:“陳津述,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每個人都是要向前走的,也包括我。”
張莘不知道的是,那天陳津述追著西邊的晚霞跑了很久很久。
他想追上最後一束光,可他還沒追上,晚霞就已經褪去了。
陳津述回到家,一直沒說話。
陳津述的姐姐陳笑發現了,問他怎麼了。
陳津述這才開口,抽泣著說道:“姐,我好像把她弄丟了。”
“哭個屁,弄丟了就把她找回來啊。”
陳津述繼續說:“但她要去一中,我隻能讀附中。我本想讓她等等我……”
陳笑一聽就皺著眉頭,嚴肅地對陳津述說道:“陳津述,你以為你是誰啊?憑什麼要彆人等你?”
陳津述的媽媽也走過來,摸了摸陳津述的頭,細聲溫柔地說道:“述述,你覺得你儘力了嗎?”
陳津述低著頭沒回答。
“如果你已竭儘全力,那媽媽不會怪你,可這要是你未儘力得到的結果,那這個後果要你自己來承擔。”
大自然總是在告彆,季節輪換,晝夜交替,寒冬告彆春日,長夜告彆黎明;人也早晚會遭遇告彆,告彆讓我們成長,告彆讓我們成熟,又或許告彆了過去,麵向的是一個新的未來。
如果晚霞追不到,那就熬過黑夜,等待黎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