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葉落了......”
他沒有回應,而是振了振袖子,獨自走出忘雲居。
我在他身後追趕,一遍遍喊他的名字,他卻不回頭,一直往前走。
慢慢的地,周邊蕩起薄霧,越往前走霧就越濃。
我跌跌撞撞跟著他走了許久,霧終於散了,抬眼一看,眼前是我初至殷城時,那空曠無人的長街。
他回望我,笑著向我張開懷抱。我一路奔向他,伸出雙手,他卻驟然消失在眼前。
長街兩邊林立的酒肆在頃刻間塌陷,我的意識也陷入混亂,頭痛欲裂。
“還要繼續下去嗎?”閻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怎能輕易回頭?”
此時,我已經記不起自己的初衷是什麼,隻知道自己必須挨過這苦痛,才能離開這腥穢的奈河。
“生求同相守,死當長相思。”
一個溫柔而堅定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不斷重複著這一句。
銅蛇鐵蟻啃食著我的魂魄,它們爭先恐後地撕咬著,吞噬著,仿佛已經成千上萬年沒有嘗過魂魄的滋味了。
可魂魄被啃食的痛,遠比不上心中的苦痛。我這才明白,銅蛇鐵蟻噬的不是身,而是心。
它們一邊撕咬人的魂魄,一邊讓人置身於被篡改的回憶中,當著人的麵,將美好的回憶一點點摧毀,轉而又搭起虛假的景與事,用一千年來慢慢摧毀人的信任,磨滅人的希望。
“銅蛇鐵蟻早已將她的魂魄啃得七零八碎。”
在夢裡,謝必安將我帶回森羅殿,向閻君彙報我的情況。
“上一次墜入奈河的,還是那位。”範無救手中拿著帶彎尖鉤和鉤爪的勾魂鎖,搖頭道:“隻可惜......”
閻君總是坐在森羅椅上,儘管離得不遠,但我仍看不清他的臉。
“你是如何忍受這一千年的?”
“我不記得了......”
閻君、謝必安、範無救,他們圍在我身邊,問我這一千年來的感受,可我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麼也記不起。
我甚至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自己為何會墜入奈河,又為何能熬過這一切。
“你既熬過來了,本君便說到做到,再許你一個願望。”
我一時不知自己求的是什麼,就直截了當地告訴閻君:“現下還未想好,日後想好了再向閻君討要。”
“姑娘什麼也不記得了?”範無救伸長了脖子,歪著頭看我,問道。
閻君掌管地府以來,隻有兩個鬼魂墜入奈河。
而我,是第一個從奈河中脫身而出的鬼魂。
閻君隻知熬不過去的鬼魂會魂飛魄散,不知脫身而出的會如何,我這般模樣來到他的麵前,也是他沒有想到的。
“不記得也好,去吧,莫要耽擱了時辰。”
森羅椅轉了過來,閻君輕輕揮袖,將我帶到另一個地方。
“我來渡你了。”
黑暗中,有一個聲音呼喚著我。
“來,把手給我。”
我循著聲音追過去,繞過無數個荒村野嶺,最後走進一個掛著紅燈籠的客棧。
剛踏過門坎,我的眼前便是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