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夜(2 / 2)

月光與玫瑰 江漁白 2895 字 10個月前

蘇垣沉思了一會兒說,“很少。冷暴力或者語言霸淩,一來很難被界定,二來被霸淩或者冷暴力者沒有意識到這也是家庭暴力的一種。她們要麼在小範圍內埋怨幾句,要麼會在潛移默化中接受霸淩者的意見。”

顏悅聽他講述彆人三言兩語的經曆,突然也有了傾訴的欲望。她轉頭看向他,說,“蘇垣,我還欠你一個問題的回答,想現在告訴你。

我以前名字叫顏盼盼。我爸在看到我是女孩的那一刻起,就開始盼著生兒子。在弟弟沒有到來之前,他雖然並沒有多麼在意我,也沒有忽略過我。我六歲那年弟弟出生。原本交了罰款後,弟弟成功上成戶口。不過,他被人舉報了,老師也做不成。鎮上的工作並不多,他和媽媽帶著孩子去了省城。

我那時候對父愛還有期待吧,不過在一次又一次失望後,心裡積滿了委屈。有一年的暑假,她們一家三口回村,飯桌上我留在碗裡的雞蛋被媽媽夾給弟弟,那份委屈就溢出來。接下來的事情,我之前說過,你知道的。

我初中和高中的學費是奶奶攢得,儘管奶奶的錢應該是爸爸給的。高一那年,奶奶去世了。我本來是要輟學的,是鄰居爺爺和珩叔叔把我勸回校園。他們說,奶奶最大的心願是我可以念大學,如果能把所有的學都念到底,更好。我改掉原來的名字,重新回到高中。

大一寒假,我曾回過家,那天並沒有朝他們要錢。可是,我爸爸覺得我出現在家裡要麼是為了要學費,要麼是為了諷刺他沒有儘到父親的義務。他喝了一些酒,從錢包裡抽出兩百元錢,丟到我臉上。”她停頓了一會兒,繼續開口,“這就是你之前問題的答案。全部的答案。”

蘇垣之前有過猜測,顏悅很少提起父母,儘管她的言語中父母依然健在。她很少回家,哪怕是春節假期。她需要自己掙生活費,所以他才問她的父母在她成長過程的意義是什麼?如今聽來,他們除了帶她來到這個世界外,並無太大意義。

他還是不死心的問道,“這個過程中,你媽媽呢?”

蘇顏說,“她會站在一旁,在他發怒之前,拉拉他的衣角。不過,他喝酒時,她也不敢勸,因為怕挨打。”

“他經常打她?”

“我有記憶後,不經常。不過,聽奶奶說,弟弟出生前,會經常挨打。”

“你現在心裡怨他們嗎?”

“現在嗎?不怨。我當時改完名字後,心裡是解脫的。從此吾身是吾家,吾家即故鄉。我隨身帶著家,帶著故鄉。每年生日時,心裡還是會有些波瀾,感謝他們當初讓我來到這個世界。”

蘇垣直到現在才觸摸到顏悅身上傷痕的全貌,雖然她一直笑著說,沒關係的。

其實是有關係的,這些傷痕隻是被包裹起來,不經意被觸碰到的時候,還是會痛。

“顏悅,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孩兒。你可以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保持自製力,真的需要非常強大的力量。”

她笑著問道,“這是同情嗎?”

他看著她偽裝的笑顏說,“不是,是敬佩。我有些後悔沒能更早認識你。”

她褪去防備,說,“不晚呀,我們雖然認識不久,但是這一年裡你給我提供的精神力量和情緒價值足以讓我感恩,足以讓我覺得時間已經過了許久。”

蘇垣搖搖頭,看著她堅定的說,“顏悅,你應該感恩你自己。”

“好,感恩我自己,感恩當年的父母,感恩奶奶和鄉鄰,感恩所有萍水相逢的人。”她說道這裡停了下來,嘴角輕輕揚起微笑,又開口,“蘇垣,我想我此刻應該是自由的。”

可是眼淚還是從他的眼眶噴湧而出,這一刻本該是他期盼已久的,可當聽到它的一瞬間,他居然沒出息起來。

顏悅看著眼淚與鼻涕齊飛的他,嘴角的微笑變成大笑。

她用雙手幫他抹去眼淚,然後湊近他的嘴角輕輕輕吻一下,說,“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