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正好，透過厚厚的窗簾灑在臥室的床上。清晨帶有露水的空氣飄過被打開的窗戶與屋內帶有熏香的氣味交融在一起，纏綿不絕。晨風輕輕吹起窗簾的一角像是在親吻久違的愛人。

床上的溫度已經散去，枕頭和被子相互依偎著，淩亂不堪的床單表示著人剛剛離開。小衛生間裡傳來流水聲，宋煙雨含著牙膏沫耷拉著眼，手裡的牙刷機械式的動著。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的夢讓他今早起來渾身酸疼，頭昏腦漲。

他漱完口把杯子放下，扶了會兒頭，真的是又暈又沉；洗了臉之後也不見清醒。宋煙雨想了想要不還是再去睡會兒吧，反正他的床還沒整，正好睡個回籠覺。他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往床邊走。手剛摸到被子角，昨晚的夢在宋煙雨的腦中浮現：媽的，他想起來了！就是因為何徐行那張破畫搞得他連做夢都在想著。這還讓他怎麼睡？睡個屁，還是去畫室趕緊還外債。

昨天晚上宋煙雨疊加上的已經乾透了，基礎輪廓已經展現出來了：一位坐在紅皮軟沙發上身穿白色修米茲連衣裙的女性模樣，緊挨著沙發的桌子上擺著一個插著幾支向日葵的花瓶。這是最典型普通的古典人物畫像。宋煙雨想了想爭取今天上午把細節刻畫完，下午他就要美美的睡上一覺，至於這幅畫，等它的主人什麼時候有空來領再說吧。他為了這幅畫已經連著幾天沒有睡好，沒有認真學習了。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收尾的時候宋煙雨看著應該是五官的空白地方，無從下手，他不知道如何去表達。他看著那件白色的修米茲，外層的紗讓他覺得縹緲，他把它刻畫的既精致又優雅，但好像隻剩下了華麗，讓人心動不起來。他是不是應該找個女孩兒過來參考一下：有沒有心動到想要一件和它一樣的裙子？還有那幾朵向日葵，它們仿佛要枯萎了一般無精打采，他的用色已經足夠鮮豔，也足夠大膽，隻是怎麼覺得它們絢爛不起來，透露出一股不開心的味道？宛如許久沒有讓它們見到過陽光。

宋煙雨又望向主角：畫裡的這個姑娘會流露出什麼樣的感情？她對何徐行有什麼樣的感情？她還記得這個人嗎？應該是記得的吧？畢竟他正在追求她。宋煙雨不自覺的扣著顏料刀上乾掉的顏料塊，這是他在畫畫中思考問題時才會出現的小毛病。那麼這個女孩兒，她應該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是憂慮？是煩惱？是苦悶？是害羞？還是她要見到戀人的幸福？

那麼，何徐行想讓她有什麼樣的表情？是可愛？是羞澀？是懷念？是釋然？還是色情？如果是最後一個可能要重新畫了，宋煙雨想，他擅作主張把她塑造的很清純又很典雅，像是天邊的皎月，乾淨又典雅十分的聖潔，是月神阿爾忒彌斯；而不是阿弗洛狄忒。

旁邊的等身鏡裡麵映出正坐在高腳凳上拿著顏料刀的宋煙雨。他身上還穿著昨天晚上睡覺時的白短袖和黑色短褲。白短袖上沾著幾道顏料，他覺得這幅畫尺寸不大，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畫完，開始就沒打算穿外罩。睡醒後的頭發俏皮的翹著，雖然他早晨已經用水簡單的洗過了，現在看起來沒什麼太大效果。

他現在已經不覺得頭疼了，但是還是很疲憊，鼻腔中充滿了油畫顏料獨有的氣味兒，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勉強可以保持清醒。他手中的顏料刀很快就被扣的乾乾淨淨了，他在想要不要讓他媽過來看一看裙子的問題？還是去找王尚女朋友？誰讓他們幾個中隻有這家夥熱心於談戀愛。至於五官，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既然何徐行讓按照自己的臉畫，那就聽他的總沒錯。他把顏料刀放下，想著問題，去了主屋。

“找我看畫？我哪兒會啊。我不懂的，你還不如拍下來給你爸發過去，讓他同事看一看，人家專業。”宋母坐在沙發上玩著手機，聽見她這幾天第一次見到麵的大兒子提的要求，覺得有些迷茫：她一個做生意的哪兒懂那些藝術。“不用，我隻是想讓媽你看下我畫的那條裙子好不好看。不需要太專業的眼光。”宋煙雨盤坐在宋母旁邊，扣著左手手指上的繃帶，媽的，顏料搞上去了。

宋母放下手機，拉過他的左手，仔細的把顏料扣掉。要按照他兒子的法子，估計繃帶扣壞了也不一定能把顏料整下來。“明天去醫院換藥吧，順便把綁帶換了。”宋煙雨想了想那幅畫，覺得自己就算明天把繃帶換了，隻要畫沒畫完就還會搞上顏料。搖了搖頭，“等給何徐行…何先生畫完了這幅我再去換。”宋母輕輕拍開宋煙雨的手，表示已經清理乾淨了。“走吧，我去看一看你給人家畫的怎麼樣。”

第一次踏進她倆個兒子的屋子居然是為了一幅給彆人的畫？說起來可笑，她忙碌了將近二三十年，為公司、為下屬、為父母、為老宋、為自己，甚至為了親戚朋友探究的目光。卻沒有按時為她的兩個孩子做點什麼，以至於在她察覺到時，兩個孩子已經成長到不需要她的照顧了。

宋母看著走在身前打哈欠的大兒子，就算她的大兒子不是過於優秀，也不是過於完美，但在她看來就是無可取代的。不是因為他是她的兒子，而是他的兒子成為了她的驕傲。“媽，油畫顏料味道重，屋裡可能有點難聞。我有給它通風。”她的兒子有點緊促，這其實沒什麼。她既然選擇了不去打擾他的生活，那麼她也不會過於去管他了。他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見解、自己的認知。“沒事，媽知道了。”

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間還算是有條理的屋子，她需要點評的畫就擺在屋子的中間。這個屋子裡的一切她或多或少都有印象，都從她丈夫，她兒子，她兒子的朋友手中見過。那幅畫很有她兒子的風格，一眼就能察覺到是她兒子畫的。

那條裙子確實很美，非常有歐式古典的風格。那條裙子是有兩層，雖然都是白色的但是外麵的罩裙更加偏向於米色。它的飛邊，蕾絲花紋，都讓人覺得美麗。當然，這樣的裙子是配得上胸口前那排鑲有綠寶石的裝飾項鏈。宋母想著，如果我在年輕十歲，我一定會想要一條這樣的裙子，它太適合展示女性的美好了。

她發現她的大兒子有點緊張，果然是很在意她的評價吧？“雨兒，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會想要一條一模一樣的裙子。當然前提我得再年輕十歲。”

聽到宋母的話，宋煙雨的心落了回去，他解決掉第一個問題了。“哪兒有，媽媽永遠十八。”宋母說他在敷衍她，她要去回去給她家老宋告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