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授離開後，何徐行半蹲下來趴在宋煙雨麵前兩三厘米的位置上，輕輕衝他吹了口氣。宋煙雨的睫毛因為這幼稚的行為，在空中胡亂顫動，讓何徐行有種宋煙雨下一秒就要睜開眼睛的錯覺。

教室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顯得空蕩蕩的，原本負責清場的學生會負責人，在散場後等了許久也不見人走乾淨，眼看馬上要打上課鈴，隻好在教室前門喊了句：“最後走的同學請把門鎖上，謝謝。”

負責人看了眼手機，慌慌忙忙的拿起放在門口桌子上的書隨著陸續出門的人，小跑著離開了。他已經向院裡領導彙報過了，準備第二天有空再派人過來打掃衛生，這間教室平時也不作上課用。

至於這間教室的鑰匙，除了在老師和院領導手裡的，就隻有學生會留存的一把備用的，不存在有人會偷溜進來的問題。

一陣嗡聲貼著何徐行的口袋傳到他的大腿上，震得他那塊皮膚都是酥麻的。他站起身拿出手機，看清來電是誰後，果斷掛斷，毫不在意地把手機揣回兜裡。

何徐行覺得來電的人莫名，等下的小會議並不是那麼重要，並且有他的特助過去彙報、分析數據，已經足夠了。再者，何董也在，他不在又不是進行不下去。倒是煙雨這邊，沒了他可不行。何徐行將公司上的麻煩拋之腦後，看著睡得香甜的宋煙雨心想：這麼睡下去可不是回事兒，感冒了怎麼辦？他彎下身子在宋煙雨耳朵旁輕念：“煙雨，起床啦。回家啦。”

瞅著宋煙雨眼下的大片烏青，何徐行喊了一次就不願再開口了。他走到一旁，小心翼翼的將他的上身扶起來，把腦袋靠在自己肩上又把另一邊的胳膊穿過宋煙雨的腿窩，將宋煙雨橫抱起來。儘管自己的幅度已經很小了，可何徐行仍然覺得自己毛手毛腳的，太過於急躁，更害怕把宋煙雨驚醒。

好在宋煙雨睡得沉，何徐行把他抱進懷裡站起來後，他都沒有一點醒過來的跡象。

這讓何徐行心裡更是心疼了：高考臨近，煙雨每晚都通宵學習。之前也聽老師說過煙雨這次格外的刻苦。如果不是有次半夜突然下大雨，宋平生被吵醒後，想起來自己的單車白天偷懶沒有停進車棚裡，急衝衝的往樓下跑著挪車。回屋時路過，看到他哥屋裡還亮著燈，以為是他哥睡著忘了關，想要幫忙把燈關掉。

打開門後才發現他哥還在帶著耳機做題。靜悄悄的開了門，又悄咪咪的退出屋去。第二天背著宋煙雨給老師和師母偷偷說了這事兒，讓宋家二老一陣心疼，又說不了什麼，宋母隻能一個勁兒的做好吃的給他補身子。

宋煙雨自認為隱藏的很好，還暗地裡猜測家裡人估計到高考前，都沒人會發現。

煙雨做事總是不聲張，一旦下定決心做什麼也從不與人討論，自己默默做好一切。被發現後也隻會淡然承認，仿佛自己做的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決定。何徐行想到這裡，滿眼憐愛的瞧著懷裡的人。

他每一步都走得又穩又緩，不想打攪到懷裡的人好不容易偷來的小憩。

現在已經是上課的時間段，辦公樓裡原本就安靜異常，因著老師們都不在襯得更加寂靜。從教室出來，何徐行單手擰上鎖後，便往電梯那邊走，狹窄昏暗的走廊裡隻有他皮鞋落地的噠噠聲回蕩著。宋煙雨輕淺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頸上，一股瘙癢感充斥在那塊被熱氣籠罩的皮膚上。何徐行低頭看著宋煙雨，那張心中惦記許久的睡顏離自己如此的近。

他著了魔一樣停下了腳步，神聖又莊嚴的在宋煙雨額頭落下一吻。順著鼻梁往下尋，在宋煙雨的唇前半厘米處停下，他的鼻腔裡全是宋煙雨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一股似墨香般又像潮濕森林深處裡的腐植，這股苦味兒的木質調莫名使他很上頭。

理智卻猶如驚醒一般，他詫異的回味著剛剛的舉動，不由得唾罵自己：走廊裡還安裝的有攝像頭，如果拍下來，以宋煙雨這張見過之後便難以忘懷的臉，絕對有許多人知道他和老師的關係。這不是給老師和煙雨添麻煩嘛？

不再多想，何徐行加快步伐，摁了電梯下了樓。好在一路並沒有遇到在辦公樓歇息的老師。

他把宋煙雨穩妥的放在副駕駛上，將靠背往後平鋪到能讓宋煙雨躺著更舒適的角度。何徐行調整座椅時，宋煙雨不舒服的蠕動了兩下，將壓在何徐行胸前的手往前推了推。這可把他嚇壞了，還以為自己不小心把宋煙雨碰醒了。

他正半摟著宋煙雨，這要是醒了看到現在的姿勢，就算給宋煙雨解釋清楚又如何？以煙雨的性子，必然是要和他拉開一段時間的距離。自己今天難得的再一次拉進的關係，那將會把兩人培養出來的感情再一次被擱置。

幸好。

宋煙雨覺得有重物壓著他讓他喘不上氣來，他意識到自己擺脫不掉後，整個人都處在絕望中。他痛苦的掙紮著，掙紮著，突然出現一片亮光，何徐行緊皺著眉頭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

“煙雨？你怎麼樣？做噩夢了？”何徐行緊張的看著他，生怕他反複回想起來之前那段不好的記憶。

“我睡著了？”宋煙雨抬起麻了的胳膊，將自己往上抬了抬坐好，揉著已然沒有知覺的小臂。怪不得剛才自己在夢裡控製不了四肢，原來是被自己壓麻了。

“嗯，剛剛在報告會上眯了會兒。”何徐行見他清醒了，往後仰了仰，保持好兩人之間應該有的距離，又開口：“我給你揉會兒吧，你緩一緩。”

說完，這人就上手給宋煙雨捏了起來，一點拒絕的念頭都不給留。剛開始宋煙雨還挺不好意思，在何徐行的揉搓下，他的胳膊很快就有了刺痛感。宋煙雨知道，這是血液通暢了，他張嘴就想要感謝，卻發覺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了。何徐行的發梢掃在他的臉側，癢癢的。感謝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鼻尖縈繞著一股酸澀又清冽的花香。說不上來的味道，像翻湧著海麵上飄著的積雪，像被暴風雨打落在地的花瓣，又有點像太陽暴曬下的紅茶茶葉彌散到空氣中的茶香。

“有點好聞。”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多了腦子還沒有重啟，宋煙雨直接把自己想得說了出來。和何徐行眼睛中的詫異對視個正著，反應過來後慌亂的岔開：“沒什麼，彆在意。謝謝你給我揉胳膊……”

“沒事。感覺怎麼樣？”何徐行知道他臉皮薄，顧忌他的感受特意岔開話題。

“可以了。已經有知覺了。我自己活動活動就沒事兒了。”宋煙雨見何徐行沒有追問，當下鬆了口氣。他抽回自己的胳膊，一邊活動著一邊去觀察車外的景象。映入眼中的正是他家巷子口劉叔家的小賣部門口掛著的霓虹燈一明一暗的，他猜測是前兩天下雨淋短路還沒來得及修。

“怎麼不把我喊醒啊，耽擱你今天下午的行程了吧？”宋煙雨收回視線望向坐在駕駛座上的何徐行，語氣裡有的是歉意還有一絲絲埋怨。

這絲埋怨當然是對自己的，如果自己沒有睡過去，何徐行也不至於下午的工作整個都取消了。彆因為自己讓大老板損失個幾億了，太罪過了。

何徐行習慣的從一旁拿出煙盒抽出來一根噙在嘴裡，正準備把它放回去，就瞥到宋煙雨眼巴巴的眼神，手停頓了下，歎了口氣把自己的也放了回去：“還是少抽點吧。”

又繼續說著：“耽擱倒沒有，又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何徐行看著宋煙雨沒有蹭到煙那可惜了的神情，被逗樂了：“彆想那麼多，公司又不是我的，虧不虧損不影響何董給我發工資。”

“何董？”宋煙雨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愣了下。也對，淩雲問何徐行喊的是總監，往上肯定還是有領導的，自己也是迷糊，這都能忽略掉。

“嗯，我爸。”何徐行垂著眼，神情寂落，明顯的不想多說。

“曉得了。”宋煙雨往車前玻璃望去，遠處的天邊一大片的晚霞從金紅色過渡到深紫色逐漸變深。是時候回去學習了，今天算得上是放縱日了吧，“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謝謝何老師了。”

“不客氣，路上小心。”

說完，一陣沉默。宋煙雨卻沒有抬起身子動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想和何徐行再多待一會兒，可是這樣不說話安靜的坐著又莫名其妙，何徐行一定會覺得自己神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