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助理在職場裡蹚渾水整整二十多年,自認為自己算得上是機敏過人。說不上是老板肚裡的蛔蟲,可也是能一眼洞察老板的心思。
今天算是翻車了,他以前可從沒有被東家指著鼻子痛罵過。
失誤失誤!不礙事的,不是有句老話: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他今天不過是倒黴而已,不礙事不礙事……去他娘的不礙事,這傻逼新人,自己乾蠢事就得了還要連累到彆人。彆讓他抓到把柄,不然非要宰了他不可!姓李的是故意把他招進來給自己氣受的吧!
張助理隻覺得氣血翻湧恨不得現在神魂分裂,去秘書處宰了那個傻逼新人一解心頭恨。他深呼吸調節著自己跳得頻率過快的心臟。
“是我多慮了。張助理十幾歲便出來混社會,自然是比我這個嬌生慣養又沒見過世麵的富二代見得多懂得多。”何徐行歎了口氣,放下手裡從張助理搬過來的那遝合同中抽出來的一份,他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何總看您這說的,什麼混社會不混社會的,充其量我也不過是個打下手幫忙的,能有什麼見識。賺錢這事兒還得您多提攜提攜,我今年才過了個好年呢。”
張助理見坐在那張酸枝木辦公桌後的老大一副深思的表情,心肝顫了又顫。完了完了,老板這是在想怎麼合法滅口嗎?老天爺造孽啊,觸了大BOSS黴頭的那倒黴死孩子現在安穩的睡在秘書處;能稱得上是友軍的方少爺怕引火上身早早找到理由撒腿溜了。唯獨留著自己這個不小心被卷入風波的可憐蟲要儘心儘力的替老板工作,還要調節老板情緒,又要替蒙冤的自己爭辯兩句。
他說不得方家大少爺,難不成還罵不得陸安那混球嗎?該死的玩意兒!!張助理勉強掛著笑容,心裡卻是把陸安罵的狗血淋頭,那死了八百年的老祖都被他翻出來罵家門不幸。
難不成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怎麼這麼倒黴啊!
剛趴到辦公桌前舒了口氣的陸安狠狠的打了個噴嚏,他揉著鼻子不好意思的朝著被他這死出動靜嚇醒抬頭瞪他的前輩們笑了笑,得了好幾個無奈的眼刀他也不放在心上,樂嗬嗬的拍鬆桌子上放著的棕色小枕頭,舒舒服服的趴了下去。
美好的午休,我來啦!
總監辦公室在何氏大樓的最東側,這棟樓建成時曾請風水先生看過,何徐行的辦公室是個招財聚財的好位置。原本應該是他爸的,再不津也該是董事會裡某個叔伯的,但最後莫名其妙落到了他頭上。
自然因為這個特殊的地理位置,這間辦公室也是整棟樓唯一能看得到朝陽的地方。當第一縷陽光撒到何徐行的辦公桌上,這棟樓便有人開始上班了。到了中午,他這間辦公室會宛如蒸籠把屋裡的人悶的滿臉通紅。這也是何徐行不願意夏天待在公司裡的原因。他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兒就大動乾戈的換個辦公室吧?他堂堂何氏集團太子爺,且是真真正正有能力在公司任職的總監這樣做也無可厚非,何徐行卻不願意讓董事會的人抓到他的一丁點兒把柄,特彆是他爸何董。
何徐行解開衣領上的兩顆紐扣仍然覺得不透風,他抬起頭去看被厚重的窗簾遮擋住的窗戶又把視線挪到張助理身上:這麼熱的天還中規中矩的穿著西服。裡麵套著的襯衣衣領留著一圈發黃的汗漬,汗水把衣領浸濕了又被蒸發掉。碩大的汗珠順著他那張圓潤的臉沒有阻攔的往下滴,砸在他的襯衣前襟上將那塊麵料打成比旁邊的更深些。
今天辦公室的中央空調也不知怎麼了,吹出來的風格外小。剛才的一番熱鬨讓何徐行落了一身汗,哪兒怕已經卷起襯衣袖子露出小半截手臂,還是熱的讓他感到喘不上氣。他又瞧了瞧張助理老神在在的樣子,心裡暗罵怎麼現在沒眼力勁兒了,平時不是機靈的跟個鬼似的?
身上的黏膩感讓何徐行快要平複下去的煩躁又驀地升騰,仿佛有團火頂在他的喉間,不吐出來就要灼傷他。
“張助理不熱嗎?”
張助理拿捏不準他老大什麼意思,抹了把臉上的汗,儘量讓自己笑的乖巧:“不熱。”
瞧著何徐行又抬眼斜了他一眼,他又不確定的開口:“熱?”
見何徐行不做聲,張助理茅塞頓開:剛剛自己真是熱糊塗了,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老板話裡的意思。今天是犯衝嗎?果然應該調休待在家裡哪兒也不去的!這是他職業生涯的滑鐵盧啊!!
“何總,您容我去聯係下後勤。”
見何徐行沒吭聲,張助理便知道這是在給他台階下,他轉過身鬆了口氣,快步出了門。屋外的走廊裡都要比總監辦公室涼快上許多,他一出來身上的汗立馬落了下去。
“真不知道老板怎麼在跟個鍋爐的屋子裡堅持得住的。”張助理嘀咕著抬頭給與他擦肩而過找何徐行簽字的秘書打了個招呼。
辦公室涼下來已經臨近下班。一般來說,何徐行都會等到員工們都離開之後並且確定自己今天的工作做完了才會離開公司。今天出奇的沒到下班點他就挎著西服外套出了門。秘書處裡的秘書們隔著透明的玻璃牆稀奇的在這個點兒看到老板出現在走廊裡,原本還在刷劇、玩手機、收拾東西的人齊齊停住了動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齊刷刷的切換到認真工作的狀態,甚至有兩個人開始爭辯一份合同內容的製定。看的陸安一愣愣的。
等何徐行大步走過秘書處的拐角,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人扒拉著門框小心翼翼的勘察著門外的情況,確定老板是真的走掉了不會殺個回馬槍,才鬆了口氣朝屋裡的同夥們點點頭。
瞬間整個秘書處炸開了鍋。
“臥槽臥槽??工作狂今天提前下班了???”
“大新聞啊,大新聞啊!這得和我信息部的姐妹們分享下。”
“兄弟們你們彆不信,我嗅到了大事兒的味道。”
“我同意劉哥!我也覺得有大事兒發生。”
“李姐不在,我們少了好多一手情報!!李姐什麼時候回來啊!”
“就是。張助理那人嘴嚴的跟個蚌殼,上次問他老板的事兒,我都暗測測的拐了十八個彎兒他還能反應過來一嘴不拿的。從他嘴裡撬出來點東西還不如直接正麵硬剛老板。”
“姐妹你是真勇啊,還敢去問張助理。彆看他一天到晚樂嗬嗬的,笑得像彌勒佛。嘖嘖……心眼子比篩子還多。”
“所以,到底怎麼回事啊!也沒聽何董那邊有什麼事兒。”
“我也沒聽說董事會的大佬們有要緊事情!!”
“你們說會不會是老板有女朋……”
“不可能!鐵樹開花都比他找到對象的概率大!”
“要按你這麼說,今晚□□我能開出大獎。”
“我的股票日日紅。”
“所以怎麼回事?對了,新來的那個陸安不是上午去了趟老板家……唉?他人呢??剛剛還在這裡啊?”
“下班下班,什麼事兒明天說。”
“那小子絕對知道什麼先跑了!”
“明天問也不遲,走了走了。”
“再見。”
被眾人惦記著的陸安早察覺出不對勁兒,趁著秘書處的人聊得火熱,偷摸順著玻璃溜出公司。剛擠上地鐵他便連著打了三四個噴嚏,站在他身前的矮個女生捂著額頭努力頂著人群朝後退出一步與陸安保持距離,他趕忙給人家道歉又揉著耳朵慶幸自己跑得快。為了那點要了命的工資他必須誓死捍衛老板的秘密,誰也彆想從他這兒套出半個字。隻希望下次老板扣他獎金時能想到他所做的一切,心軟的給他剩點兒老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