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胤杉聽聞此言,悄然伸手拽了拽傅儉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後走上前去,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那兩名士兵,兩人眼眶都紅紅的,像是哭過的樣子,莫非是因為傅儉懲罰所致?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當兵這麼多年,個個都是硬漢,哪裡會因為這點小懲就紅了眼睛?回過頭悄聲詢問傅儉:“此二人為何會偷懶逃練,傅將軍問了麼?”
傅儉搖頭,聲音悶悶的,透著毋庸置疑的味道,“咱當兵從軍,紀律就是紀律,無論何時都該遵守,無論何種原因都不是理由。”
高胤杉明白軍中確實應該紀律嚴明,不然如何管理這麼多形形色色的人?但是看那二人的樣子似乎有什麼隱情,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給他們一個解釋的機會。於是再次走到那兩人麵前,說道:“傅儉將軍說得在理,軍人就該遵軍紀,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二人也不要覺得委屈,是該罰你們。”一麵說,一麵細致地觀察那兩人的表情,看來他們並沒有抵觸自己說的話,受罰的態度還算良好,就又接著說道:“我不是從軍之人,所以在我來說,覺得法紀不外乎人情,我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解釋一下,你們為何會在操練之時躲在營中?覺得累?不想操練?還是因為彆的什麼?”
那兩個兵士一齊看向高胤杉,臉上有些動容,卻又見傅儉一臉威嚴地看著自己,想開口,又將話咽回肚子,繼續沉默。
軍中將領最大,將軍不發話,他倆如何敢答?高胤杉知曉其中道理,於是又走回傅儉身旁,附在他耳邊說道:“多了解一下軍中將士的真實想法對日後的管理有好處,將軍覺得呢?”
傅儉思考片刻,衝著那兩名兵士說:“既然高軍師問你們,你們就隻管答,是什麼就是什麼,不必隱瞞。”
二人見傅儉發話,對視了一下,其中一人嘴唇哆嗦了幾下,開口大聲回答:“回軍師,事情是這樣的,李潛....”嘴巴向著身旁的人努了努嘴,向高胤杉表示‘李潛’是旁邊這人的名字,又繼續說道:“今日收到他姊妹寄來的兩封書信,第一封是半年前寄的,說他的老娘病重,希望他能回鄉見他老娘最後一麵,第二封上卻說叫他不必回去了,他娘已經病逝。因為行軍打仗居無定所,耽誤了數月才將書信遞到李潛手中,李潛從小爹就被抓去充軍,在戰場上戰死了,他娘沒再改嫁,又當娘又當爹的一把屎一把尿將他和他姐姐拉扯大;李潛長大後誌在保家衛國,就毅然選擇走他爹的老路,可臨到最後,他連自己娘最後一麵都沒見上,自然痛心自己不孝;屬下李愷和李潛同村,從小就認識,是多年的好兄弟,自然就陪著他,當年屬下的娘病重的時候,也沒能....我二人知道觸犯了軍紀,任將軍處罰,決無怨言。”說著,李愷一直強忍的眼淚終於還是流下來,一旁的李潛低著頭,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隻是肩膀不時聳動。
站在校場周圍的眾兵將聽到李愷說話,好多也都紅了眼睛,他們又何嘗不是好多年沒有回去自己的家鄉、探望自己的親人?這仗誰都不知道要打到何年何月,不知道何時才能和自己的親人團聚。他們之中類似李潛的人不是一個兩個,就算是沒有過相同遭遇的,誰知道等到能回鄉的那天,父母妻子親人還是否安在?
傅儉重重歎了口氣,他明白當兵的艱難,他自己也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可是既然走了這條路,就應該明白自己該背負的是些什麼,生離,死彆,這些難以麵對的都必須麵對,無法舍棄的都要毅然舍棄,心裡再痛再難受,路還是要走。一個國就是一個家,大家安定,小家才能安寧,要安寧,就必須靠自己的雙手去打拚。
這時,藍巍用過午膳,也來到校場,預備換傅儉去吃飯自己來監督,其實本來他覺得這點小事兒不用他和傅儉親自監管,但傅儉說偷懶逃練這事兒在自己軍中從未發生過,是大事兒,必須親自處罰,藍巍也就認了。藍巍遠遠看到高胤杉也在,有些疑惑,剛才進校場的時候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自己才離開一會兒,就發生什麼事情了?跨著大步走進去,望望傅儉,又望望高胤杉,一臉‘誰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的表情。
李愷說完話後高胤杉就一直沉默,這會兒見藍巍來了,走上前去示意藍巍和傅儉跟自己來,見兩人會意,就帶著二人朝沒人的地方走了去。四下看看,估計了一下,應該不會有人聽到他們說話,安下心來。
三個人圍成一個圈,頭碰頭的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就見高胤杉嘴巴一張一合,藍巍傅儉二人時而點頭,一會兒又搖頭的,最後似乎達成了什麼一致意見,又一齊走回校場中央。藍巍首先走上前,令眾將士列隊集合;現下軍中主要是藍巍說了算,並不是因為他比傅儉有能力,而是因為傅儉剛剛才歸降,暫時還沒有立下什麼功勞,如果用一個降將當主事人,怕下麵的人有異議,所以暫時性地由藍巍擔當總領大將軍。藍巍清了清嗓子,對眾人說:“高軍師有事給大家宣布,你們都豎起耳朵聽好了。”
一乾兵將立直身子,心中詫異,這會兒有事宣布?也不知道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