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月被自己這聲夢話給驚醒。
已經是第幾次夢見他了?燒已全退,身上蔓延著冷汗的濕意,她歎了一聲,慢慢坐了起來。
這一場大病,直到下周四才轉好。
這天溪月睡了個午覺,醒來一看時間竟然已是五點,她想起李莎莎推薦的叫什麼Magic Tree的樂隊,反正左右也是無事,去看場演出也好。
溪月起身收拾了下自己。鏡子中的她因為大病初愈顯得十分憔悴,眼皮子耷拉著,眼球裡毫無光彩神氣。就像分手那天,她故意素顏不打扮,想讓林未泉看看自己憔悴的樣子,指望這男人會回心轉意,想不到他走的還是那麼乾脆。
天氣不算的很冷,下了一周的雨雪昨天識相的停了。溪月套了件棒球衣,上麵是林未泉的生日,十七,他比溪月大五歲,是十二月十七號生的。林未泉也有一件棒球衣,上麵是溪月的生日,二十號。
她裹著這件曾經的情侶衣走在琴洲霓虹燈下,從沒覺得哪個冬天是那麼寂寞。林未泉那時總嘲笑她,說她一生根本沒遇到什麼挫折。那時她總覺得這是遺憾,她是做文字工作的人啊,古來的詩人詞人誰不得顛沛流離才能有點貨從筆尖出來。現在才知人生還是沒挫折的好。
到地方了。
Asia Pub。
溪月看向那一行簡陋的,被鑲嵌在霓虹燈管裡的字母,是個有點年歲的老酒吧,外麵已烏泱泱地站了一群女孩子。
很多年以後,她回顧往事,覺得世上許多命中注定的大事通常來的沒有半點征兆,大事起初的那天總是很尋常的,很不經意的,她以為是僅有一次的邂逅,卻成了糾纏她半生的情愫。
溪月見大家都聚集在此不進去,有些摸不著腦袋,便拉了個女孩問。
那女孩笑說:“要抽號的,裡麵沒有座位,抽到的號數靠前就能先進去占一個好站位,你從來沒來過live嗎?”
溪月搖了搖頭,林未泉是在酒吧駐唱的,有時會去劇團演些不起眼的小配角,她是頭一次來看小型live。
在了解清楚規則後,一個年約四旬的女人走出來,大聲說:“大家準備好了嗎?準備開始抽號碼了哦!”
旁邊的女孩低聲祈禱:“老天保佑我能抽中第一!各路神仙保佑!”
溪月笑笑,她不是粉絲,但視力不好,所以如果能抽中前排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她去經紀人那裡領了號碼,打開一看,很幸運的相當靠前,是十六號。
大家有秩序的排好隊伍入場。live的會場在地下室第三層,上麵是一家印度餐廳,溪月想咖喱味會不會飄到下方。
Live會場不大,空氣裡彌漫著沁人心脾的香水,左邊是一個小型的pub,觀眾們可以憑票換一杯飲料。溪月看了眼酒單,烏龍茶,可樂,雪碧,脈動,最好的是葡萄酒。她換了一杯葡萄酒,剛喝一口,差點沒吐出來。
她將酒還了回去,找了個站位站好。因為沒有化妝沒洗頭又憔悴,她特意戴了頂帽子,本想著自己人矮應該不會擋著人,但身後的姑娘提示了一下,溪月立即將帽子摘了,連忙道了個歉。
待得人齊了,不大的會場慢慢熄滅了燈,溪月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水氣味,是嵐姐給的手帕上的香水氣。小舞台的燈光亮了,這一次舞台上不再是空曠的,四個男人站在上麵,其中一個站在正中央的話筒背後。
電吉他的第一個音符響起,像一股電流流經溪月的身體,她一個激靈,燈光打在主唱的身上,他抬了頭。
恍惚間,溪月仿佛穿過了兩年的歲月,回到了十八歲的自己,再一次看到了林未泉。
可眼前的男人絕不是林未泉,他的眼角沒有那顆嫵媚的淚痣。
與林未泉略微沙啞低沉的聲音不同,主唱的聲音清澈冷冽,如霜如雪。他毫無疑問是一個風雅俊秀的男人,溪月還沒有認出這就是前天與林未泉看的音樂劇的男主角,畢竟那天她隻顧著哭,而宋之揚被厚厚的舞台妝裹著。她
隻是覺得這男人莫名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見過的。
口罩後的嘴角扯出一絲牽強的微笑,她什麼時候同李莎莎一樣,也開始覺得帥哥都眼熟了?
主唱的眼睛完全區彆於林未泉微微下垂的桃花眼,他眼角上挑,眼神裡是幽深的黑色,卻不是泥潭那種深不見底的破敗,而是一眼到底的清澈。他長長的睫毛掃動,在眼瞼下落下一片光影,燈光自他頭頂打下,橘黃色的燈光,沙沙的一層,平添了幾分曖/昧氣息。
男人的眼神碰到溪月,隻是蜻蜓點水一般,一點即過,很快又飄向了遠處。
後來分彆的那三年,溪月想她不能埋怨宋之揚,其實她早就該知道,她曾經愛的就是宋之揚那副誰也不留戀的樣子,世間的貪吃癡愛與他全然無關。不管是有意無意,他眼神裡總帶著漠然的冰冷,傲慢的審視。
一曲畢了,全場掌聲雷動,主唱介紹起自己來:
“歡迎大家來觀看我們的演出。第一次來的朋友們舉個手可以嗎?”
舉手之人寥寥,其中就包括溪月。
主唱出了淡淡的微笑:“歡迎。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宋之揚,是MT的主唱。現在給大家介紹下我們的成員,鼓手K,貝斯手小潘,這位是吉他手沈述。”
沈述的名氣顯然比貝斯手和鼓手要大,他看起來年紀較小,約莫二十出頭,唇紅齒白,笑起來陽光燦爛,是女生們會喜歡的小奶狗類型。
溪月的目光隻在其他人身上做短暫停留,很快又落到了宋之揚的臉上。在短暫的自我介紹之後,樂隊沒有浪費時間,很快就進行了下一曲的演唱。整整一個小時裡,除了兩次喝水,宋之揚和他的隊員們幾乎沒有間斷的演唱。
時間飛逝,最後一曲終了,樂隊成員朝大家鞠了一躬。最後的環節是拍集體照做紀念,所有成員背對著舞台,這樣就能將觀眾們一起拍進去。
周圍的女孩子都拿起了熒光棒,高高興興地比起了剪刀手。溪月想既然是合影,那還是將口罩摘了的好。雖然沒洗頭沒化妝,但她與樂隊的緣分或許就這麼一回,還是留張照片吧。
樂器被收了下去,宋之揚與其他成員一樣背對著觀眾坐了下來,他在最正中間的位置,與溪月所在的位置成了一條直線,他驀然回頭,恰好這時溪月摘了口罩,兩人猝不及防地對視了一眼,這一次比之前在舞台上長了許多。
他微微一笑,轉過頭去,完成了整個拍照儀式。
結束了演唱部分,接下來是周邊販賣環節。樂隊雖小有名氣,但目前還沒有正規的唱片公司給他們出片,所以周邊賣的都是一些熒光棒,應援毛巾,小文具一類的。另外觀眾可以花費五十元與成員們集體合照一回。大家極力攛掇溪月買一次合影機會,因為萬一今後宋之揚大火了,這個機會可就少了。
溪月奇道:“什麼意思?難道他要離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