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柳醫後第二日,蘇媛和阿史力那就跟著安慶回邊城了。
同行的還有段二,他在邊城與蘇媛商量皮貨的事情後,玩耍了幾日,這才離開。
送走了段二,也就是四天前,蘇媛等人就出發回呼羅多了。
在邊城等待的人,除了安慶,還有阿日希和蘇日拉昆,兩人是阿史力那教導出來的戰士,自然是要第一時間去守護在少主身邊。
此時他們也在回程隊伍裡。
再次弄了輛馬車,蘇媛靠在軟榻邊和安慶說話練習呼羅多語,外麵,是蘇日拉昆趕的車,阿史力那和阿日希騎馬,一前一後警戒。
“阿媛,我看你日常的東西都能認識了,學得好快啊。”安慶說著瞟了眼窗外,見阿史力那並未注意。“稱呼那些也都會了嗎?”
“嗯,差不多會了。”蘇媛咬住筆杆,翻開他學呼羅多語的小冊子,找到了記錄稱呼的一頁,“這裡,嗯,父親母親,姐姐妹妹。哥哥弟弟……”
“不錯,我們回到部落肯定要去參見主上,你都記得嗎?”安慶認可點頭,又提醒道。
“哎呀阿力說我不用回答什麼的,有些忘了。”蘇媛重新叼起毛筆,翻看冊子,“從上到下是,主上,夫人,侍衛,戰士……”
“少主呢?”安慶用中原話問。
“對哦。”蘇媛慶幸,準備筆記,“那你快教教我少主怎麼說。”
安慶喉頭滾動了下,輕聲道出了一直以來呼羅多人對阿史力那的尊稱。
蘇媛記了兩筆,頓住了,疑惑地看向安慶。
“你再說一遍,怎麼念的?”
“少主。”這次安慶的聲音清晰了許多。
“這個……不是首領的意思嗎?我聽你們是這樣叫阿力的啊。”蘇媛發愣,竟沒注意不小心在冊子上點出一團墨跡。
“是有領導的意思,主要稱呼少主。”
隻見安慶收起了笑意,眸光深深,明明什麼都沒有解釋,又像是什麼都解釋了。
最後安慶對蘇媛眨了眨眼。
蘇媛回過神,不自覺地搖搖頭,手上忙著擺好冊子,認真地把“少主”記錄下來。
“哦,原來有兩個意思啊。哎呀,我真是的,怎麼這麼不小心,好好的一頁紙都臟了。”
安慶默默注視著蘇媛,心裡猜想他是明白了還是裝傻。
蘇媛當然是裝傻,這之後,他完全無法集中精神,推說坐車疲憊想要休息,便一個人揉著二兩傻狗,靠軟榻上擰著眉麵壁。
他想起很多事來,無論是阿史力那能自由在大帳進出,還是那麼些戰士都聽從阿史力那的命令,還有那些燒殺搶掠的中原馬隊侍衛被“少主”設計殺害。
他憑什麼運氣這麼好,偏偏碰上肅清,轉眼就報仇雪恨……若阿力就是少主本人,也許就能說通。
可是他明明說過……
不,他沒有。
蘇媛眉眼逐漸展開,終於是明白過來。
是的,所有阿力不是少主的認知,都是他通過阿力的言論自認為的,阿力從沒有明確地說過他不是少主的話。
安慶一直都知道,可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告訴他?因為肯定他會在呼羅多生活下去了嗎?
蘇媛悄然歎息,安慶就在身邊,他不想安慶發現。
所以說,阿史力那若真的是少主,那他之前就一直在騙自己了?
為什麼?
同樣在草原的路上,死去的宰會說的話很突兀地回蕩在蘇媛耳邊……
高高在上的少主,親眼看著這一切發生……你最應該殺的仇人,就是他……我告訴你,少主就是啊……
難怪他會罵出蠢貨兩字。
蘇媛嘴唇繃直抿緊,最終閉上眼睛,長長呼出一口氣,嘴角又難過的下拉。
到了修整的時候,阿史力那見蘇媛沒有下車,問安慶,“阿媛還在睡?”
“是啊,上午就在睡了。”
安慶裝作撿落在地上的肉乾,轉移開了視線,他不敢直視阿史力那眼睛,怕被看穿。
阿史力那果然信了,往車上去。
隻聽他輕聲喚道,“阿媛,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車上,蘇媛看起來精神不濟,阿史力那摸摸他的臉,想要攬懷裡哄一哄,原本一動不動任由他動作的蘇媛忽然彆開身子。
“我餓了。”
雖然蘇媛做得很隱蔽,熟悉他的阿史力那怎麼能不察覺到蘇媛的抗拒與逃避。
他沒有追問,而是順著蘇媛的意思,不再碰他。
“下車等等,很快就做好了。”
蘇媛無意識地咬唇,點點頭,將二兩抱給阿史力那才下車。
阿史力那跟著,下車後先是觀察著所有人,最終將目光落在了安慶身上,很快心中就有猜測。
可就是得出了這個猜測,讓阿史力那難得異常煩躁。
他早就想要說出真相的,應該是他主導一切,將這件事完美解決才是……不是像現在這樣,脫出他的掌控。
懷著試探,他像往常一樣與蘇媛接近,再偷偷打量蘇媛。
偏蘇媛給出的反應又似乎不是他猜測的那回事,阿史力那隻能按下心中的不安,等回過神,又不禁嗤笑。
他居然也會不安了嗎?
真應該早點告訴蘇媛的,可總是被打擾,總是找不到好時機,如今這事已然成了他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