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成落湯雞的孟然回到了客棧裡,獨自一人回了房間。
沒人知道孟然的心情有多糟糕。
她原本隻是覺得奇怪,為什麼剛找到隱門王煥,王煥就死了,然後來到金銀城,唯一和隱門有關聯的周誌遠也死了。
今日洛雲深說的那些話,她原本沒放在心上,但是當那些話說完之後,她明顯感覺到身後魏祁的反應不對勁,所以出了城主府之後,她才想找機會和他確認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他,是不是洛雲深知道了他那把劍的能力,故意那樣說。
卻沒想到魏祁竟然自己全都說了出來。
她沒有想到,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魏祁才是她回家之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如果知道他會拿這把劍做這種事,她當初根本不會買劍送給他。
難怪那天一直找不到他人,原來他是去殺周誌遠了。
對了,周琦也說這人是個瘋子,想要殺了他。
她知道他是個病嬌屬性很嚴重的人,可卻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魏祁一直是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後,偶爾出手幫助她抵擋妖魔的襲擊,她一直以為他是站在她身邊,堅實的後盾,卻沒有想到種種事件的背後,都有他的影子。
可她為何這麼難受,心裡有股說不清楚的難受,這種難受並不是知道魏祁做了這些事情之後產生的難受,而是這樣的魏祁讓她陌生,讓她……害怕……
孟然縮在被窩裡,用被子緊緊地把自己包裹住。
窗外雷聲轟鳴,烏雲滾滾而來,遮天蔽日,就如同孟然的心臟,像被這窗外的雷聲攥緊了一般,令她有些喘不過氣。
一滴清淚劃過了她的眼瞼,垂落下來。
門外,魏祁聽見屋內孟然啜泣的聲音,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懷疑。
他靜靜地站立在門扉之外,指尖冰冷。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也是第一次有想要緊緊握住、擁有的感覺。
為了不讓她離開,殺了一兩個人而已,會讓她如此難受嗎?
他垂頭看向自己的手,修長的指尖,仿佛彌漫著腥紅的鮮血。
他倉惶無措地站在了門外,濕透的發絲滴著水,聽著屋內哭泣的聲音,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這個詞的含義……
他好像覺得孟然離他更遠了……
*
馬車噠噠地向前行進,柳薇薇最後瞄了一眼後方那個跟著馬車跑的身影,放下了車簾。
她轉頭看向一旁靠在車廂上假寐的孟然,歎了口氣道,“你倆到底怎麼了?早上突然就說不帶他去天皇城了,你們是吵架了?”
她再次看了眼馬車後麵的方向,“他就這樣一直跟著,看起來也挺可憐的。”
周琦在一旁開口道,“有什麼可憐的,那就是個瘋子,柳薇薇我和你說,你叫車隊走快點,彆讓那家夥跟上來。”
柳薇薇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你彆說話,他倆的事兒你管什麼呀。好好閉上嘴巴,把腿傷養好才是。”
“嗨!我說話和腿傷有什麼關係啊,你彆不講道理。”
柳薇薇嘴巴一撅,道,“人家能拿著劍幫孟然大殺四方,你隻會拿孟然的護身符偷偷跑路,所以你還是閉嘴吧,沒資格說話!”
周琦一下子啞火了,睨了一眼一旁不說話的孟然,道,“我……我那是被人控製了啊,又不是……而且,我都道歉了。”
柳薇薇抬手拍了一下他的那條傷腿,衝著疼的呲牙咧嘴的周琦道,“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知道。少說話,彆在給孟然添麻煩了!”
周琦熄火了,得了,他現在也是說不過柳薇薇,還是閉嘴吧。
孟然睜開眼睛,道,“我們和魏祁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現在不過是我走我的陽關道,他過他得獨木橋罷了。薇薇,不必顧及他,你就讓馬車快些趕路吧,我們要早點去天皇城。”
快點找到浮生鏡,找到隱門,找到回家的方法,離開這個鬼地方,就再也看不見他了。
周琦幸災樂禍地看著柳薇薇笑了一下,柳薇薇沒好氣的給了她一個白眼,隨後歎了口氣,掀開前方的車簾,吩咐馬車走快一點,跟上前麵的隊伍。
剛剛她故意讓馬車師傅趕慢一些,已經和前麵的車隊落後了一大截的距離了。
‘駕!’
趕車人馬鞭一揚,便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行了。
魏祁看著那個越來越快速度奔跑的馬車一騎絕塵而去,隻剩下滿地的煙塵,和那個漸行漸遠的馬車影子。
他停下了腳步,微微喘著粗氣,看向馬車消失的方向。
漆黑的眼睫下是看不出情緒的一雙晦暗的眼睛。
他又被拋棄了。
明明都已經習慣了,為什麼這次會這麼難受。
他伸手撫上心臟的位置,感受著胸腔內一下又一下的跳動,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湧上心頭。
他停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腳步再次抬起,朝著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