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轉動眼珠,正想打量四周的環境,想知道自己是在哪裡,眼神卻在觸及坐在床邊的那個熟悉的黑色身影時停住了。
黑色身影是背對著她坐在床的一側的,如黑色綢緞般的長發未梳成發髻,而是披散在他的背上,如瀑布般,柔順的不可思議,散發著潤澤的光澤。
孟然看著這個熟悉的背影,口中不自覺地喃喃開口道,“魏祁……”
那個黑色身影似乎頓了一下,在聽見她的聲音時,身體都僵硬了,不多時,他轉過身來,看著她。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冰冷,卻又夾雜著期盼、哀悼、悲傷與絕望……
孟然覺得自己竟然無法形容他眼神中所包含的情緒。
魏祁沉默地看著她,突然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是未棄,不是魏祁,從浮生鏡裡你應該看到了一切,那你應該知道。”魏祁黑色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她。
孟然忍著喉嚨的不適,她沒有掙紮,因為她感覺的到,對方並不想傷害她,因為他手中沒有用儘全力。
她抬眸望著他,唇角努力地掛出了一絲笑容,“從遇見我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未棄了,你是魏祁,在我心裡,你永遠是魏祁。”
魏祁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唇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眼中帶著一股病態的絕望,捏著孟然脆弱脖頸的手突然用力,“我是魏祁?嗬,可我在你眼裡也不過是個隨時可以拋棄的人,和未棄又有什麼區彆呢……”
孟然呼吸困難,臉色漲紅,眼角一滴晶瑩的眼淚滑過了臉頰,流了下來,低落在了魏祁捏著她脖子的手背上。
那灼熱的溫度讓魏祁想到了在浮生鏡中那顆滴落進他眼中的眼淚。
捏著她脖子的手不知不覺便鬆開了。
孟然得以喘息,可她還沒有完全平複下來呼吸,便拉住了即將離開她脖頸的那隻手。
孟然想,她真的是瘋了,她竟然對一個上一秒還用力掐她脖子讓她無法呼吸的人感覺到心疼不已。
流的眼淚不是因為自己的不適,而是為令人心疼的‘未棄’流的。
她拉住他修長白皙的手,微微用力抬起上半身,張開雙臂,用力擁抱住了他。
被抱住的魏祁整個人都愣住了,似乎是沒有想到孟然會抱住他。
這溫暖的懷抱,曾是他魂牽夢繞日夜所思所想的。
孟然用自己最大的力氣緊緊地擁抱住了他,想起浮生鏡中看到的未棄過去的記憶,她心酸不已,眼淚止不住地流出來。
她哭著哽咽說道,“對不起,我不該把你扔在金銀城,我應該換一個更好的方式來解決我們的問題。我那時太生氣了,你拿著我送你的劍,去殺人,隻是為了不想讓我找到隱門……”
她送他那把劍是為了讓他在她戰鬥的時候能夠更好的保護他自己,卻沒想到,他拿著那把劍去斬斷所有能幫助她回到另一個世界的線索。
那時的她,因為不懂他經曆了什麼,所以不明白,很生氣。
可在看過浮生世界中他過去所經曆的而一切之後,她明白了。
其實魏祁一直在按她所說的,拿著那把劍保護自己啊,是她不懂……
魏祁想要的隻是不再被拋棄,所以他費儘一切心思隻是為了不讓孟然找到離開的方法,是為了讓自己不會被她所拋棄。
他在拚儘全力保護自己想要的東西,保護著自己那顆脆弱的心。
魏祁感受著這個溫暖到令他窒息的擁抱,但同時他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呐喊著……
【她在騙你,你不是在她的記憶中看到了嗎?她想要挖出你的心臟,裝進那個鎖心籠裡,她想要殺了你,然後拯救三界。她的母親是被你滅了全族的隱門之人,你以為她會愛上你嗎?不會,她隻會恨你,離開你。】
【你回不了頭的,毀滅三界一旦開始就無法停下,而她,注定是要離開你的,她所珍視的朋友還在另一個世界等著她,你以為她會為了你留在這裡嗎?】
【彆忘了,沒有人會愛你,沒有人不會拋棄你,想想從前的那個年輕婦人、老肉狗、窯子的鴨公、還有看起來看重你,卻在你失蹤後從來不會來找你的國師都督,洛雲深、洛紫衣、迷夢魔君,就連看起來對你忠心不二的白狩也隻不過是崇拜你的力量,在你失去力量之後,他一樣會拋棄你。】
【彆傻了,你知道怎麼做……隻要讓她不離開就好了,不是嗎?】
【陽光是不會主動照耀你的,想要溫暖,隻能自己親手去奪,去禁錮屬於你的太陽。】
魏祁紅著眼睛,猛地推開了緊緊擁抱著她的孟然,驟然失去溫暖的懷抱,讓孟然不解地看著他。
魏祁看著臉上還掛著眼淚的孟然,眼中依舊是痛苦的絕望,他抬手輕輕撫上孟然的脖頸,一道道紅色符咒在他的手指處湧現,從他白皙的指尖慢慢蔓延到她的脖子上。
魏祁痛苦地看著她,沙啞著聲音開口道,“說……你不會離開我。”
孟然發現自己無法控製自己的聲音,難道這就是紫衣他們所說的言咒嗎?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道,“我……不會離開你。”
“再說一次。”魏祁抬眸,眼神專注地看著她,輕輕地將她的身體放倒在床上。
孟然拉著他的手,指著自己的喉嚨,眼神焦急地看著他,想說什麼,但張開口依舊是,“我不會離開你。”
魏祁似乎滿意了,他也倒下身體,躺在了孟然的身側,另一隻手輕輕地擁抱住了她。
“再說一次。”
“我不會離開你。”
孟然氣的翻了個白眼,嘴巴無法控製地再一次說出這句話,她轉頭看向躺在她身側擁著她閉著眼睛休息的魏祁,生氣地用力錘了一下他的胸口。
魏祁睜了一下眼睛,看了她一眼後,又閉上了眼睛,繼續說道,“再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