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冉已經觀察了好幾天,今日白正源正巧不在府中,方便了她夜探書房。
她摸黑順著記憶中的路線移動,雖然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可是想看清還是十分困難,她隻能看出建築的輪廓,若非記憶力超凡,還真分不清書房在什麼方向。
黑暗中一點細微的動靜都會被無限放大,祝冉心如鼓擂,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雖是夏日的天氣,可不知為何,祝冉隻感到了一股森然的涼意。
冷風順著領口和袖口的縫隙往身上鑽,驅散身上僅存的暖意,而比這更叫人心神不寧的是,院子裡那棵楊樹在風的吹拂下當真發出了仿佛小孩拍手一樣的聲音。
祝冉緊貼著牆壁,卻覺得自己身上比牆壁還要冰涼,遠方搖曳的樹影在黑暗中看不分明,但此時竟有了種群魔在張牙舞爪的意味。
"咕咕……咕咕……"
不知從何處傳來幾聲鳥叫,祝冉這才發現整個景蘭院竟然安靜得過分。
此時正值夏日,按理說正是蚊出沒的季節,可是除了方才聽到的那兩聲鳥叫,整個院子安靜得像是死了一般。
以往也是如此安靜嗎?
祝冉想了想,明明白日裡小桃還在同她抱怨說樹上的蟬鳴太吵了想養隻貓兒將那些可恨的蟬捉了,怎麼到夜間就變得如此安靜,竟連一聲蟲鳴也無?
事出反常必有妖,祝冉定了定神,壯著膽子往書房的方向移動。
不管前方有什麼魑魅魍魎,這書房她是去定了!
也不知是天公不作美還是如何,就在她好不容易摸黑來到書房門口,不遠處陡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細微的光源,已經靠近了回廊的轉角處。
不好! 有人來了!
祝冉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整個人飛速往旁邊的房間跑去。
她記得書房旁邊有一間小房間,平時關得嚴嚴實實,卻沒上鎖,此時正是躲避來人的最好去處。
不出祝冉所料,她的手在門上摩挲著,很快就找到了房間的大煙,用力一推,緊閉的房門被推開,門垛因為長時間未使用而發出"吱嘎"的聲響。
糟了。
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這聲音如同白日的太陽一般明顯,祝冉飛快把門關上,可原本準備往其他方向去的人影已經改變了方向往這間小房子而來。
祝冉還未想出如何躲避那人,就被眼前一幕驚得瞪大了眼睛。
——這間不起眼的小房間中,竟密密麻麻放滿了木偶!
木偶披著綾羅綢緞,五官雕刻得栩栩如生,不知何時烏雲被風吹散,肯亮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灑在木偶身上,那些木頭雕刻的木偶竟然有3種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濕潤質感。
祝冉毫不懷疑,隻要自己轉頭,就能對上木偶們笑意盈盈的眼睛。
她這才隱隱記起,當初小桃似手說過這是用來堆放雜物的房間,不必打掃。
原來這就是不必打掃的真正原因!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燈籠裡透出的昏黃燭光也穿透了門扇的紙照進房間,門上落了個漆黑的影子。
祝冉咬牙,她索性不用猶豫,腳尖用力點在地上,借著慣性往前一躍,右腿踏在柱子上,左腿緊跟其後,三兩步就躍上了房梁。
就在她剛上房梁的一瞬間,門突然被推開,提著燈籠的白正源出現在口。
他不是今夜有事不回白府嗎?
祝冉咬牙,一時間不知感慨自己消息不靈通還是感慨人的多變。
或許,是她運氣太差。
白正源提著燈籠在房間中視察著,他的目光掃過靜靜立在原地的木偶們,燭光打在他麵無表情的臉上,多了幾分說不出的詭異。
祝冉大氣也不敢喘,生怕暴露自己。
燈籠的光隻能照亮一小塊地方,白正源站在門口並沒有進來,他的目光巡視過所有木偶,一如國王巡視自己的領地。
不知過了多久,祝冉的腿已經麻了,白正源終於放過她,關上門轉身離去。
祝冉看到已經合上的門,這才鬆了口氣,可仍然不敢下去,隻小心動了動腿,讓麻木的感覺稍微緩解一二。
誰知白正源會不會在門口堵人,看他方才的模樣,分明是不相信自己已經離開。
祝冉所料不錯,她若是此時下去,說不定就能看到門扇上糊的紙被戳開了一個小洞,一隻赤紅充血的眼睛正死死盯著房中的木偶們。
正因為不知道,她還有心思想這白家二少爺在房中收藏了這麼多木偶,同現代那些沉迷手辦的宅男沒什麼兩樣。
祝冉挪了挪房梁上趴得僵硬的身體,正琢磨著什麼時候離開,轉頭卻對上了一張血淋淋的麵孔。
長時間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看得十分清楚,一張沾滿了解血的皮就掛在自己側方,祝冉差點同它臉貼臉。
這張皮軟趴趴的,卻被木棍撐開,好似獵人獵殺小動物之後用動物皮毛製成皮革,木棍撐起皮囊曬乾。
這放在小動物身上十分正常,可受害者變成人,就多了無數驚悚。
好在祝冉心理素質過關,到了此時竟然還沒被嚇得叫出聲,她死死咬著下唇,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讓她感到恐懼的並非人皮本身,而是人皮上那張臉。
——那分明是小桃的臉!
可小桃今天白日裡還同她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