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大片的飛濺的紅,粘稠的暗色的紅,這種顏色現在正源源不斷地從他的身體裡湧出。
他們一起圍過的那條圍巾軟趴趴地委頓在血泊裡。針織物像海綿一樣吮吸著從創口湧出的液體,原本明亮鮮豔的顏色被血液浸泡後,呈現出了一種可怖又糜爛的樣子。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赤井秀一近乎呆愣地注視著黑澤陣,他聽不清萊伊的安撫和催促,隻是嘗試著蹲下身,想去替黑澤陣堵住大腿上的不斷淌出液體的開口。
但是沒用。
萊伊,那位合格的FBI搜查官,他才是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他好像沒看到躺在雪地上的人一樣,隻是攬著同樣震驚到失語的雪莉快速循著遮蔽物撤退,順便頭也不回地朝琴酒再次盲狙了一槍。
他的記憶無比清晰,黑澤陣被擊中的一瞬間,整個時間似乎都放慢了。那張因為疼痛變得慘白的臉和巨顫的瞳孔,脫口而出的痛呼被硬生生壓了回去,隻是被發狠地咬住的下唇又留下一道深刻的血痕。
赤井秀一覺得這是一場過於逼真的噩夢,於是他醒了過來——在他和黑澤陣的寢室裡。
他幾乎狼狽地從自己的床上彈起來,踉蹌了一下,直接撲在黑澤陣的床邊。
黑澤陣睡得很沉,任憑他怎麼搖晃呼喚都沒有蘇醒的跡象。赤井秀一聽著室友平穩的呼吸,加速的心跳終於稍稍平複了一些。
他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氣,有些無神地癱坐在床邊的地板上,難以自抑地苦笑起來:我把他一個人留在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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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澤陣幾乎想不要麵子地滿地打滾了。
痛,太痛了,痛到他快要難以保持理智。
他冷汗涔涔地,本能地想用什麼東西去堵住好像要流乾的血液,最後一點力氣讓他哼哼唧唧地抓住了琴酒的腳踝。
麵色難看的殺手還是停止了追擊的腳步,低頭看了他一眼。
黑澤陣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半睜著眼睛,虛弱地問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還早的很。”琴酒無語地蹲下身,伸手去檢查他腿上的槍傷,“不是動脈。”
摸到那條濕漉漉的圍巾時,他心底壓抑了許久的怒火猛地竄起。琴酒冷聲問道:“膽子大了,還敢幫人擋槍了?就因為這個?”
黑澤陣心說剛剛要是沒有我,萊伊和雪莉總要沒一個。
琴酒暫時沒理會他的腹誹,確定已經止血之後,把人乾脆地打橫抱了起來放到後座,打算帶他去組織基地治療。普通醫院的治療手段並沒有組織來得快速有效,而且他也不想讓黑澤陣的生物樣本留在外麵,說不定虎視眈眈的紅方已經算好了這一點,在附近的醫院蹲守。
“……”已經雙眼失焦的黑澤陣在琴酒放下他時,拚命攥住了他的一縷銀發。
伏特加小心翼翼地看了黑著臉的琴酒一眼:“大哥,要不你就陪孩子,他在後麵吧?”受了傷想黏著哥哥,大哥的弟弟怪可愛的。不過他這個傷好像就是琴酒開槍造成的……哎,弟弟怎麼這麼不懂事,一定是那個叛逃的男人哄騙了他,狡猾的FBI!
琴酒警告地看了一眼伏特加,嚇得對方抖了抖。他又垂下眼,盯著緊緊捏住自己頭發不鬆手的黑澤陣,低聲道:“你彆想我去撿那條該死的圍巾!”
“……”
“放手,我讓伏特加去給你買新的。”
“……”
“伏特加,”琴酒掰開他的手指救出自己的長發,聲音聽不出悲喜,“去把那條圍巾拿回來。”
孩子等回家再收拾,現在要先想想怎麼處理雪莉這件事。
對琴酒來說,這其實不是什麼大事。除非赤井不打算把人交給FBI,不然以組織的能力,不管是悄無聲息地聯係臥底,還是通過美國政-府來施壓,都很容易掌握雪莉的動向,把人帶回來。
自從溝通了另一個世界之後,Boss對組織的藥物研究放緩了速度,但也不意味著雪莉不重要了。更何況這次黑澤陣還受傷了,雖然對他來說這種普通的貫穿槍傷不算什麼大事,但琴酒也知道中槍對於一個生活在陽光下的高中生和一個在裡世界身經百戰的殺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他是不是還得擔心一下,會不會給這個小崽子留下新的心理陰影?說實話,看見黑澤陣衝出去擋在槍彈軌道上時,彆說震驚的來不及反應的萊伊,連琴酒都差點拿不穩手裡的伯-萊-塔。
幸好他的槍-口還是端穩了,不然黑澤陣可能就不是大腿上中一槍那麼簡單了。
到達基地時,黑澤陣已經徹底昏迷了,隻是身體偶爾因為疼痛不自覺地輕輕抽搐。琴酒把人抱起來時發現他已經陷入了低燒狀態,雖然麵色潮紅但肢體末端已經開始失去了溫度。這是糟糕的信號。他低低地罵了一聲,顧不上其他人的視線,黑色的風衣被過快的步速帶著在身後卷起倉促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