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直居於此?”
程虎並未正視蘇暮的問題,程晚見他倆似有隔閡,便接話道:“這位蘇大人在刑部供職。”
見程虎依舊不答,便停下筷子又補充道:“他的母親是先長公主,你隻管答便是。”
這程虎一聽說蘇暮是長公主的兒子,這臉色也是說變就變,立馬笑臉相迎:“對不住啊,蘇大人。既然令堂是長公主,那便是自己人了。”
程家和長公主往來甚密,想來是人儘皆知,有這層關係在,辦事方便多了,程虎全盤托出。
自七年前,程將軍被截殺之後,程虎帶領的特彆小隊便一直隱匿於此,一來是繼續搜集各地情報,查清程將軍遇害的真相;二來,便是等待虎符的出現。
當年程晚和虎符一起失蹤,程虎等人查了許久,終於在一個小漁村發現了程晚,本想問她程將軍被截殺和被汙蔑叛國的經過,可程晚當初太小了,又是從血海中好不容易存活下來,一直呆呆的,一問三不知,隻能指引她去找她的叔父,好讓她活命。
又經過了許多年,這特彆小隊有的人已經厭倦了刀尖上的生活,便在此生活下來,而有的人則繼續跟隨程虎,日日操練,聯絡各地暗樁,搜集情報。
後來,不知道前麵的村子經曆了什麼,一夜之間,被屠了個乾淨。
偶有幾位僥幸幸存下來的人,便被程虎他們收容了,一起生活在此。
後來每每有滋事者上門,恐怕就是為了這幾位幸存者,想要絕了後患,便不斷派人來暗殺。
這些人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凡無風村人出村就被無端被殺。
程虎他們萬般無奈之下,才掏出看家本領,建機關,設地刺,輪番巡邏。
不乏有見多識廣者,認出程虎一行乃是軍人出身,為了不暴露身份,隻能將他們殺了個乾淨。
在此之後,無風村便和楓城的那些個權貴結下了梁子。
幾輪互相廝殺之後,雙方都沒討到好處,也就休戰了,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程晚權當作聽故事一般,夾了一筷子肉往嘴裡塞,含糊不清的問道:“那你們清楚荒塚的北邊是什麼地方嗎?”
“那地方,原先是幾座很巍峨的高山,可是邪門的很,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山頭越來越矮,隨之而出現的就是各種毒物,毒沼,根本沒人敢靠近。”
“有沒有可能裡麵本來就有人,然後靠山吃山?”
“蘇大人,我們也派人翻山去調查,可也沒聽到任何動靜。”
“山上可有見金屬礦石?”
“不曾見到,不過其中有座山很燙,還冒著熱氣。”
程晚聽著程虎的描述突然被嗆到,這是碰到火山了,還是活火山。
那必然是沒人可以在那邊生存的,山頭越來越矮想必就是微弱的地殼震動,又或是海拔發生了變化。
可是那滿山的土三七又作何解釋,是什麼人養在那邊的。
“這附近除了那山,還有沒有不同尋常的地方?”程晚放下筷子,陷入沉思,一想到案件的事情,頓時有點食之無味。
程虎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沒有其他異常。”
“屠殺是怎麼回事?”蘇暮心緒不寧,手上握著筷子,可碗裡空空,並未有進食跡象。
“幾年前,那村子得了一種怪病,身上全都不知不覺的潰爛,流膿,直到死亡。”
“縣令擔心傳染,便將那些得病的人聚集了起來。”
“與其說是聚集,不如說是圈禁起來等死罷了。”
“不讓大夫看病,也不讓家屬探望,倘若有人經受不住潰爛的疼痛而發瘋的話,就會被射殺。”
“村子裡彌漫著血腥味和令人作嘔的身體腐爛的酸臭味,沒得病的人想要出村避難都不給,說是病因攜帶者,一並禁足在了那個村子裡。”
程虎一臉唏噓,他雖然沒有親眼看過那場麵,但聽後來僥幸逃出的村民描述,就知道那該多麼絕望。
縣令又打著為百姓考慮的旗號,在此濫殺無辜,可恨至極,不禁連連咂舌。
“我又想來一件事。”程虎表情突然嚴肅。
“前陣子,多了些來尋那位上官先生的村民,差點被亂箭射死。”
“一開始我們還以為都是上官先生的親朋好友,哪成想,竟然都是住在前麵的鄰居。”
“據說是因為家裡遭了難,他們的男人本是出海打工,誰知道竟然死在了海上。”
“聽說那東家給了一大筆錢,可錢哪有人命重要啊!”
“可是開膛破肚而死?”
蘇暮似乎抓住了一些線頭,稍加理清,便能看清整件事情的脈絡,可又始終無法抓住精髓。
程虎揮了揮手,無奈道:“具體如何,倒是不清楚了。”
他大口的吃了塊肉,吃完又覺得不甚雅觀,便用衣袖擦了擦嘴,繼續道:“上官先生向來孤僻,也不喜與我們交流。”
“獨自一人在那山腳下蓋了個茅屋,整日整日的研究藥材。”
“偶爾和一位老太太聊的起勁。”
“後來有更多的婦孺來找他,也不知所為何事。”
百裡豐聽到此,心裡發酸,他印象中的上官老師是非常健談的,常常是在幽默的故事中教會他們人生道理。
對待各個小掌櫃也是親如兄弟,互相幫襯,常常會聚在一起飲茶聊天地壯闊。
“程……程將軍?”百裡豐小心翼翼的開口。
“啀,不用那麼見外,都是程姑娘的朋友,喊我程哥就行。”程虎一把子拍了拍百裡豐的肩。
百裡豐被拍的肩膀驟疼,臉上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程哥,上官先生是如何到此地的?”
“我們都是他救下來的。”
程虎歎了口氣,似乎是很不想回憶:“那段時間,程大將軍出事之後,有三撥人馬在找我們,其中兩撥人對我們趕儘殺絕。”
“我們打了一天一夜,才險勝,後來實在體力不支,再加上負傷,就暈了過去。”
“醒來就已經在這裡了,是上官先生救了我們。”
“我們看了此地的地形,易守難攻,極易躲藏,就在此地安頓了下來。”
百裡豐見問不出什麼,便作罷,準備明日見了麵再做打算。
程晚吃了個半飽,在他們聊天的間隙,已經逃離了飯桌,找了個凳子癱著,有隨手拿了塊厚厚的狼皮蓋在身上。
蘇暮坐在了她的邊上,拿著小佩刀,在地上劃拉著什麼。
“程晚,變天了。”
蘇暮把都城的各方勢力都用符號一一羅列在地上,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蘇大人,天氣好著呢。”
蘇暮歪著腦袋不解的看著程晚,程晚勉為其難的從溫暖的狼皮中探出一根手指,朝天空指了指。
“天放晴了。”